第 45 章(2/2)
裴沐珩前脚一走,荀允和后脚进了御书房。
皇帝看着他笑着招手,“述之,来朕跟前坐。”
荀允和掀起蔽膝,坐在皇帝身侧锦杌,皇帝将案子邸报递给他,
“瞧,这些都是你女婿的手笔。”
荀允和闻言微微苦笑,“陛下,臣心里当他是女婿,他却未必肯认臣这个岳父。”
“哈哈哈!”皇帝同情地看了他几眼,先前荀允和与皇帝剖过心意,皇帝感同身受,同样是第一个女儿,同样活泼天真,明月公主给大晋带来了祥瑞,而徐云栖则出生在荀允和生辰这一日,荀允和将之视为上天赐给他最珍贵的礼物,两个老父亲对着女儿都有同样一份深沉的爱。
“不过你比朕幸运多了。”皇帝脸上笑容淡去。
荀允和拱袖道,“臣也是托了陛下洪福,方能寻回遗珠。”
明面上的缘故是皇帝下旨让他办寿,他的妻女方有机会发现真相。
皇帝颔首,目光复又落在那叠供词及文书上,“珩哥儿有社稷之能,是王佐之才。”
荀允和听了后四字,微微眯了眯眼。
一句“王佐之才”便已将熙王府踢除夺嫡阵营。
熙王失宠之谜不解,皇帝一日都不会考虑熙王府。
荀允和知晓皇帝这话不仅是感慨,也是试探,他立即颔首道,
“当初陛下将臣的女儿赐给三公子,是臣女儿之福气。”
荀允和为何提这一茬,便是告诉皇帝,徐云栖行医,不适合入主中宫,皇帝不必怀疑他帮着熙王府夺嫡。
皇帝果然露出笑容,近些年裴沐珩在朝中崭露头角屡立大功,皇帝岂能不怀疑这孙子有夺嫡之心,只是前段时日他亲自将徐云栖接回来的时候,皇帝便释疑了。
大晋不可能有行医的皇后。
裴沐珩接回徐云栖,也是另一种表态。
“朕还听说你亲自下厨给你女儿做吃食,君子远庖厨,这个道理你不懂?”
皇帝这是告诉荀允和,他和熙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监视之下,皇帝想用荀允和,不希望他越界。
荀允和何尝不明白,“她吃了太多苦,在她需要臣的时候,臣不在身边,即便做再多也不过是臣在自我安慰罢了。”
皇帝意在敲打,并非真不同意他挽回女儿,若荀允和藏着掖着,反而弄巧成拙。
皇帝看着他通红的双眸,宽慰道,“水滴石穿,慢慢来,得了机会,朕会帮你。”
裴沐珩出了午门,顺着白玉石道往对面的官署区走,行至承天门处,见一人搭着内侍的手慢悠悠往午门方向行来。
裴沐珩立定片刻,上前朝他施礼,“十二叔,”目光落在他腿边,蹙眉道,“十二叔腿疾又犯了?”
灯芒绰绰约约映出裴循疏朗明阔的面庞,裴循早就发现了
他,唇角擒着一抹极浅的笑意,语气一如既往温和,“秋寒突至,一时还不适应,便隐隐作疼,对了,听闻你在扬州立了大功,你那个法子我听说了,朝中盛赞,此策可推行全国,不仅确保军粮不误,亦可充实边境,珩儿,你是社稷之才。”
什么人被称为社稷之才,是能臣干吏,是能称为宰辅的人,辅佐谁,自然是他这个十二王。
裴沐珩却面露惭愧朝他施礼,“扬州是十二叔母族之地,若非十二叔宽厚,我岂能这般轻易立功回京,十二叔这份关爱之心,侄儿铭感五内。”
裴循笑,“快别说这样的话,扬州那些盐商骄纵惯了,目无国法,我过去看着长辈面子,少不得宽宥,如今有你整顿,我也少操一份心,否则当初我能举荐你去?”
这话是告诉裴沐珩,秦王举荐他去是把他往火坑里推,而裴循举荐,则是信任,可惜裴沐珩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。
裴沐珩叹气,“朝局艰难,圣威难测,侄儿年纪尚浅,诸事考虑不周,左支右绌,不敢迈错一步,若有不周到之处,十二叔一定海涵。”
言下之意是你们神仙打架,别让他一个晚辈为难,他谁也不敢查,谁也不敢得罪。
裴循哈哈大笑,上前抚了抚他的肩,意味深长叹道,“回想当初你方四岁便跟在我脚下,从我习武练箭,一眨眼你都二十出头了,如今我脚受伤,恐一时难痊愈,你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”
裴沐珩道,“十二叔不过而立,腿伤修养数日便可转好,得了机会我再伴您射箭骑马。”
“一言为定!”裴循眼底精芒绽现,“过几日秋高气爽,我便给你下帖子,你可别推辞。”
言罢,裴循往前朗笑离去。
裴沐珩对着他背影一揖,正待转身,听到裴循突然回过眸朝他招手,“对了,回头记得将你媳妇带来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腿。
裴沐珩笑了笑,无声应下。
出京这么久,都察院有诸多事务搁浅,如今又接了户部的活,更是忙得脚不沾地,时不时还有官员需要应酬,裴沐珩不仅这一夜没能回去,翌日也忙个底朝天。
荀允和不然,到了日落时分,准时准点下衙回府,过去他十日有大半不在府上,如今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伴女儿,出午门时,看着等候在城门下的仆从便问,“囡囡在忙什么?”
车夫刘福迎过来,回道,“大小姐今日去了医馆,听说坐诊了整整一日,这会儿还没回府。”
荀允和看了一眼天色,皱了下眉,“天色已暗,她一个姑娘家在外,我不放心,咱们去接她。”
荀允和悄悄赶车到了城阳医馆对面,从黄昏等到天色渐黑,到了戌时三刻方见徐云栖从堂内出来,远远跟着送她回府便安心了。
他不想引起女儿反感,不曾露面,徐云栖也不曾发现,但裴沐珩的暗卫却察觉了。
这一日夜,待裴沐珩下马时,暗卫便迎了上去,将荀允和给徐云栖下厨并接送的事告诉了他。
可怜忙得昏头转向的年轻男人,彷徨立在门庭下,看向荀府的方向出神。
他这是被岳父教做人了?
他再忙,能忙过当朝首辅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