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5 章(2/2)
他盼这样一句话盼了不知多久,意味着她已认可他父亲的身份。
也不知有生之年,能不能听她唤一声爹爹。
裴沐珩执行力相当的快,一个月便将整座国医馆建成,不仅如此,还分了不少科目。
老爷子任馆长,统揽全局,徐云栖专职妇科与疑难杂症,银杏耐心热情,给小儿看诊最合适不过,除了三人之外,老爷子又张罗了不少人才。
他嘴皮子厉害,愣是忽悠得胡掌柜丢下自己的医馆,日日来国医馆坐诊。
自从国医馆开业后,城阳医馆人流不如往昔,又有经验丰富的国手在旁鞭策,胡掌柜毫不犹豫投奔了来。
除此之外,徐云栖还将文如玉请来打点整座医馆的庶务,文如玉...哦不对,如今该称呼曹如玉,文寅昌造反失败后,文国公府和成国公府上下均被下狱,幸在文夫人当堂拿出和离书来,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她早与文寅昌和离,不仅和离,而且文如玉和长子文如庆均从文夫人回曹家。
两家和离,曹家与文夫人曹氏可不必被牵连,但文如玉与文如庆毕竟是文国公的血脉,三司不好做主,遂请示太子与皇帝,徐云栖自然是替文如玉母女说话,裴沐珩念及当初文如玉拼死维护徐云栖,将她列为有功之人,如此功过相抵,保住了性命,国法难容,至于哥哥文如庆一支到底被流放边境,成鑫等人午门问斩。
文如玉带着两个女儿回到曹家,又嫌恶父亲所为,毫不犹豫改姓曹,名义上母女几人是回了曹家,实则在外头购置了院落独立门户,为了养大两个孩子,曹如玉从此跟着徐云栖在国医馆当差。
裴沐珩虽然怨老爷子撺掇云栖和离,却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头的本事。
老爷子走南闯北多年,对大晋各地药材可谓是知之甚深,为此他老人家编了一册药材名录,比之太医院那些糊弄人的玩意儿,更加详尽真实可靠,最叫人拍案叫绝的还是老爷子的医术。
同样的病症,不同的人,方子千差万别,分量也拿捏到了炉火纯青的份上。
有一小儿犯了伤寒,在旁处治了半月没治好,已近垂危,到了老爷子这,三副药下去,立马不咳嗽了,神乎其神。
徐云栖在他眼里已经堪称神医,而她在老爷子身边却只能打下手。
徐云栖告诉他,“外祖父最忙的一日曾诊过三百人,且每一个方子,他老人家尽量做到回访,以精益求精,对病症的把握可称登峰造极,比起他老人家来,我要学的地儿多着呢。”
做大夫,最重要的是经验积累,徐云栖何以年纪轻轻便本事出众,因为她从小便跟着外祖父给人治病,她积累的经验比起太医院的太医们只多不少,更何况是从医几十年的老爷子呢。
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。
冲着这一点,即便老爷子脾气再拗,裴沐珩也忍了。
同样不能忍受老爷子的还有荀允和,虽说徐云栖嘴里答应着回府,自从医馆开业后,她十日有七八
日都住在医馆,其中偶尔还得去东宫厮混一晚,回到荀府的时候就寥寥无几。()
荀允和想念女儿,只能来医馆找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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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傍晚酉时初刻,荀允和准时出现在医馆,平日徐云栖在六楼坐诊,城中女眷讳疾忌医,遇到男大夫又不大好意思,不知多少女人就这么默默香消玉殒,有了国医馆,女眷们再也不必藏着掖着,均大大方方出来就诊,这么一来,徐云栖就忙了。
七楼是诸位大夫歇息之地,老爷子无事时就在此处翻看回访的医案,荀允和过来时,没瞧见徐云栖,踱步至七楼阁楼,就看到了老爷子,
“云栖在忙吗?”
老爷子推了推眼镜,瞅了他一眼,又低头看书,“嗯,她在忙着呢。”
老爷子被文寅昌折磨得不轻,眼神已不太好,为此裴沐珩从西洋人手里买了一副眼镜赠给他,有了这副眼镜,他老人家如鱼得水,由此看外孙女婿便看香饽饽似的。
荀允和见不到女儿有些失望,捂着嘴轻咳几声。
老爷子一听这声咳,就听出了毛病,立即将眼镜搁下,朝他招手,
“来来来,坐下,我给你把把脉。”
荀允和理都不理他,“不让你看。”
老爷子啧了一声,“你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老夫给他看病?”
荀允和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。
老爷子没脾气了,“六楼底下排着二三十人,她今日可没功夫给你看诊!”
“那我也不让你看。”对着老爷子,荀允和从不给好脸色。
老爷子哭笑不得,最后耐着性子哄道,
“行了,把自己整病了,回头心疼犯愁的也是她,我这也是给外孙女分忧,你坐下来,我给你开个方子,保管药到病除。”
徐云栖总是荀允和的软肋。
她已经够累了,他哪里还能劳烦她,于是不情不愿坐下来。
老爷子手搭上去开始听脉,听了片刻,他忽然叹道,
“真的不娶媳妇了?”
荀允和阖着眼不回他。
老爷子叹了一声,“我看晴娘和徐科还挺好的,你别怪她,她已嫁了他,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,我的女儿虽然不能干,却也不是朝秦暮楚之人。”
荀允和眼角绷紧,心头钝痛。
自从医馆开业,章晴娘隔三差五煮些鸡汤送给他们爷孙二人喝,这样的安稳日子,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。
老爷子如今很知足,就是不忍看荀允和一人孤苦。
荀允和明白他的意思,最终深叹道,
“我的两个孩子都很命苦,我若再娶,他们都没有家了,念樨再有两年便刑满释放,他虽不能从科考入仕,总归也能寻一谋生之业,至于云栖,我亏欠她的太多太多,我不想再分出精力给旁人。”
见他坚持,老爷子也不再说什么。
他知道荀允和的心结在哪里,把完脉后,他说道,“再给云栖一点时间,你与晴娘不同,晴娘待她总没
() 有你有耐心,晴娘离开后,她虽然难过失望,却比其母亲来,她更思念你这个父亲,越想你就越恨你,越恨你就越没法原谅你。”
荀允和听到这里,心痛如绞,恶狠狠瞪着他,“她哭的时候,你就不自责?”
老爷子满脸无奈,“羽儿,秀水村发生大火时,我以为是文寅昌派人干的,我以为是冲着我来的,你那时不过一介书生,你能奈何谁?更何况你当时已被县太爷盯上了,锦衣卫已经到了江陵县衙,我敢告诉你吗?我那时只想带着她们母女逃得远远的。”
“更何况当初我压根不知幕后黑手是文寅昌,他的本事你也看到了,三十年啦,三十年了,他居然丝毫不放松,依旧在柳家安插了奸细,我已经慎之又慎,最终还是落入他手,以你当时意气风发的脾气,指不定要捅出篓子来,届时我们一家人性命都没了。”
混淆皇室血脉这种事,老爷子还真不敢跟任何人说。
“最开始我不就是打算让你们一家三口过安生日子,才远远离开的吗,可惜你偏惹上县太爷的女儿,我也无可奈何,才行此下策。”
他与晴娘成亲后,老爷子几乎没怎么露面,何尝不是对他们的保护。
说到底,还是造化弄人。
“你不愿我上京,为何答应晴娘嫁给徐科?”荀允和凉凉问,如若晴娘没有嫁给徐科,云栖也不至于这么苦,他们一家三口现在还可以团圆。
说到这里老爷子越发无奈了,
“从你惹上那两个女人开始,你与晴娘之间便无回头路了,秀水村发生大火时,她跌下山坡,为徐科所救,二人已有肌肤之亲,那徐科不过一商户之子,能耐与你相比,那是天差地别,他招惹不出什么麻烦,晴娘当时恨你入骨,跟着我便是颠沛流离,跟着徐科好歹能过上安稳日子,你别怪她。”
“至于云栖,跟着我这个嫡亲外祖父难道不比寄人篱下要好吗?她聪明能干,冰雪可爱,渴了我给她摘果子吃,饿了我给她烤兔子吃,也没委屈她,虽然比不得你们京城的孩子穿金戴银,但她跟着我是快乐的,荀羽,有朝一日,你陪着她四海行医,你便知真正的云栖是天底下最耀眼的蓝鹰,她是鹰燕,而不是鸟雀。”老爷子眸光熠熠,与有荣焉。
荀允和想起女儿行针时干脆利落的模样,也心生向往,
“如果可以,我还真希望陪着她走一走四方。”
自从国医馆建成,最苦的便是皇帝。
本以为有能干的太子监国,有可靠的亲家执掌内阁。
他这个皇帝该是无比轻松。
然而事实是,这两人每日辰时准时抵达文昭殿,下午未时一过,一个比一个溜得快,裴沐珩每日均要去医馆当当药使,给徐云栖打打下手,至于荀允和呢,没事还能亲自下厨给女儿做上几个拿手好菜。
余下的朝务均被送来了御书房。
可苦了皇帝了。
盼星星盼月亮把一年熬过去,他苦哈哈望着新任司礼监掌印黄维,
“太子哪一日大婚?还有几日大婚?”
他快熬不下去了。
黄维掐指一算,笑呵呵道,“后日,后日就是了。”
皇帝激动得泪流满面,“太好了,太子大婚后,朕就轻松了。”
徐云栖过了门,儿子也该收心了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