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美食与味觉（6）（二更合一）(2/2)
从小到大，他的生活与记忆中都充满着裴屿的身影。
以至于这个世界的他一直认为，裴屿可能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人。
如果可以，他愿意一辈子做裴屿的弟弟、生活在裴屿的身边。
但“兄弟”亦是亲近的称呼，有时也是一道宛若天堑的鸿沟。
蓝瑟能在母亲去世后获得裴屿的关怀与照顾，完全是出自裴屿的心善。
裴屿终将拥有值得他一生所爱的人，蓝瑟没有任何的立场左右裴屿的婚姻与幸福的未来。
然而订婚宴的倒计时，对蓝瑟而言就像是脖颈处被套了一根绳索。
时间慢慢流逝，勒住他脖子的绳索缓缓收紧，蓝瑟难以呼吸。
“哥，你今天这么早就起了？早上想吃什么？”
蓝瑟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，忽然听见季成川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。
季成川刚刚晨跑结束，进屋准备做早饭，却没想到在客厅遇到了拿着手机发呆的蓝瑟。
蓝瑟恍然回神。他稍稍愣怔，指尖再次贴上自己的胸口。
他的胸口处，内心涌现的难过与酸涩感已然消散。
但那份驻足的难过与酸涩，蓝瑟依旧能回忆得起来——犹如酸涩青柠汁堵在胸口，不上不下难受得仿若能逼出他的泪水。
蓝瑟眼眸滑过一丝茫然。
这对从未体会过人类情感的他而言，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。
他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，受到这个世界角色的记忆、情绪牵动越深
，也越来越难恪守人工智能理性与清醒。
就像是，他能够逐渐理解人类的所思所想，拥有属于自己的性格。
他好像正在变成一个独一无二的……人？
季成川见蓝瑟愣神，他的手掌在蓝瑟面前晃了晃：“哥？”
蓝瑟垂眸，他低声道：“随便。”
不可能吧。由程序编写而成的他，怎么可能会变成有血有肉、富有感情的人？
不过，和裴屿通完电话后，蓝瑟到底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。
胃部是情绪器官。蓝瑟失了吃饭的胃口。
但他要是不吃饭，肯定又要犯胃病。一犯胃病，就需要季成川给他揉肚子。
一想到揉肚子，蓝瑟不由得想起季成川犹如熊掌般又大又厚实的双手。
季成川的手比裴屿的双手更大更温暖，就是有点粗糙。在蓝瑟胃疼快好的那几天里，他感觉自己肚子上的一层皮都快要被季成川的手给磨破了。
直到现在，蓝瑟腹部的那块肌肤还是红红的一片……
季成川：“哥，你的手为什么捂着肚子，难道又胃疼了吗？”
蓝瑟马上松开捂着小腹的手。
他偏头看向窗外，冷声道：“没有。”
窗外的微风拂过蓝瑟的黑色发丝，蓝瑟耳尖处一抹动人的绯红若隐若现。
——
裴屿是经营着全球美食圈最具影响力杂志的杂志公司总裁，季凝所在的季家是御厨世家，还经营着几家规模不菲的华夏高端餐饮店，两人订婚可谓是强强联合。
订婚宴举办地，裴屿和季凝特地选在颇具华夏风格、由昔日某王府改造的豪宅里。
前来参与订婚宴的宾客们纷至沓来，裴屿和季凝忙着接待、应接不暇。
蓝瑟跟着季成川来到门口，他和裴屿只打了个照面的功夫，便见裴屿被一旁的商贾好友匆匆拉走。
订婚宴上的菜肴虽然以自助的方式供应，但味道、品相堪称上乘，宾客们吃得好不高兴。
然而无论多么精致的菜肴，进入蓝瑟的口中都显得乏味可陈。
蓝瑟端着杯柠檬水站在靠墙的一旁。他被云墨山水晕染的眉眼，淡淡注视着订婚宴场。
蓝瑟今日穿了一套黑色燕尾礼服。他内里白色衬衫紧扣至最上方一粒纽扣，身后及腰的黑色长发被一根黑色的发带牢牢束起。
在场的宾客有不少人都认出蓝瑟就是那位拥有着世间极致味觉、美食圈最顶级的美食评论员，可蓝瑟冷漠的目光、禁欲清冷如霜雪般的气场都令周围的宾客不敢轻举妄动。
他们正犹豫着该如何上前攀谈时，蓝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柠檬水，径直朝着后院走去。
蓝瑟被束起的发尾轻轻摆动间，被黑色燕尾礼服裹挟的腰部曲线毕现。
后院宾客止步，唯有季家人和裴家人才可进出。
宾客们只能遗憾歇了攀谈的心思。
蓝瑟在订婚宴上等了许久，才终于等到裴屿离开订婚宴、前往后院短暂小憩的时机。
这段时间，裴屿都在忙着订婚宴，没能去季成川的家再看看蓝瑟，就连与蓝瑟的每日通话时长都越来越短。
裴屿的一颗心似乎都放到了未婚妻季凝身上，能够停驻于蓝瑟身上的温柔越来越少。
可蓝瑟记忆中对裴屿十年难以抹消的依恋，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两周内轻易忘记？
蓝瑟的目光从热闹的前院移开，清冷的眼眸深处难掩暗淡。
即使依恋难忘，却终有了断。
裴屿是他的哥哥，不是他可以独占温柔的所有物。裴屿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地施予他温暖与照顾……已经足够了。
蓝瑟迈开步子，踏上通往后院裴屿休息室的幽长走廊。
这是他最后一次索求裴屿舍予他的、亲人般的依恋与温暖。
这也是一次了断。
与前院的喧闹喜庆不同，后院格
外地安静。
裴屿休息室的门微敞开一条小缝。蓝瑟屈了屈手指，他正要敲响门，忽然听见内里传来低吟暧昧的亲吻声响。
蓝瑟鸦羽般地睫毛颤动，缓缓放下抵在门上的手。
蓝瑟并非不知人事的孩子。
尽管蓝瑟已在心中做过无数次设想。当他真正听到裴屿与季凝的亲热声时，却发现自己的心比想象中的更难过。
蓝瑟垂眸，遮掩住眼底滑过的酸痛苦涩。
他不该贪心的。
蓝瑟向后退了一步。他正要离开，裴屿和季凝的对话声隐隐约约响起。
“裴屿！你动静轻点，万一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！”
“阿凝，我们都订婚了……而且这里是后院，来往的都是自家人，能被谁看到？”
“小瑟？小川？”
裴屿低笑：“蓝瑟？三岁孩子懂得都比他多。他就算看到了也无所谓……”
裴屿笑音间，难掩淡淡轻蔑与嘲笑。
蓝瑟踉跄了一下，险些没站稳。
身后穿堂风呼啸而过，吹得蓝瑟脊背发寒。
蓝瑟的凤眸再次望向轻合的休息室门上，眼眸中透着淡淡茫然与不知所措。
一向关爱宠溺他的哥哥裴屿，在他的面前始终都是温柔、风度翩翩的存在，他愿意给予他一切毫无保留的、真挚又热忱的爱。
裴屿又怎么会在背后如此恶劣又轻蔑地嘲笑他？
他听错了吗？
初春的风并不太冷，可蓝瑟身体的血液却恍若被风冻结成冰。
蓝瑟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以至于风吹到门发出碰撞的声响，引起屋内裴屿和季凝的注意时，他都没能及时做出任何的反应。
“裴屿！你胆子太大了！门不关就来亲我……我不管，我生气了！我衣服都被你弄乱了，我要回去换礼服了！”
“阿凝……”
内里季凝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逐步朝着门口的方向靠近，蓝瑟现在应该赶快离开。
可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似的，僵硬地站在原地难以挪动一寸。
忽然，裴屿隔壁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，一只大手一把拽住蓝瑟的衣领。
蓝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般地被对方拖入室内。
休息室内没有亮灯，室外温暖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窗帘撒入室内。
蓝瑟的肩膀被一双强势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摁住，清瘦的脊背被对方用力抵在雕花的木门上。
门后，季凝匆匆而过的高跟鞋声此起彼伏。
蓝瑟的耳畔，青年低沉的声音响起。
“哥。你怎么傻乎乎地站在门口？想被我姐和屿哥发现你在听墙角吗？”
蓝瑟回想起刚才在门口听到的一切，他无力地低垂下头。
耳鬓微长的黑色发丝，遮挡住了蓝瑟大半张脸。
季成川琥珀色的眼眸骤然一深，他的指尖轻捏着蓝瑟光滑细腻的下巴，缓缓将蓝瑟的下巴抬起。
蓝瑟的澄澈凤眸像是失了魂魄般空洞，犹如没有灵魂的人偶。
往日的清冷在刹那间濒临破碎的边缘。
季成川的舌尖不悦地抵在口腔内发痒的犬齿齿根上，内心没来由地躁。
季成川眼眸微眯，他捏着蓝瑟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。
“不就是失个恋么？哥，至于这样失魂落魄吗？”
季成川粗粝的指腹仿佛要将蓝瑟的下巴捏碎。
蓝瑟失神的眼眸氤氲着泪水形成的薄雾，眼尾染着艳丽的绯色。
蓝瑟不知道，他眼眸摇摇欲坠的泪珠是因下巴的疼痛，还是心脏的疼痛产生的。
因为他的大脑现在已被情绪与回忆支配调动，空白又纷乱。
倏尔，一滴晶莹圆润的泪珠顺着蓝瑟的面颊滑落至干涩的唇瓣。
蓝瑟唇瓣微张，他的舌尖探向泪珠掉落的地方。
这是他成为人类后，掉落的第一
颗泪水。
是如同脑中资料所显示的那般，又涩又咸吗？
蓝瑟的舌尖还未触碰泪珠，季成川的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。
季成川俯身向下，滚烫炽热的舌头轻柔地卷起蓝瑟唇瓣处的泪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