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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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变故实在是发生得太快,白茸紧紧握着剑。

    楚飞光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,“小茸,不要轻敌,对面可能不止是四尾妖狐。”

    那个青衣小姑娘的面容逐渐变化,身形也开始抽条,她完全褪去了稚嫩,唇红齿白,已经陡然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女人。

    她可以这般完美的将自己的妖气隐藏起来,甚至轻易变化自己的形貌,起码也是几百年的修为了。说不定,已经生出了五尾或者六尾。

    除去青丘天生的九尾狐王族之外,其他狐妖,都需要自己修行,修为越深厚,修炼出的尾巴也越多。

    胡芊芊咯咯笑着,舔了舔自己的爪子,“姐姐,你的心脏闻起来很香很甜,姐姐可以卸掉那防具,让纤纤试试你心脏的味道吗?”

    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是被什么挡住了。倒是没想到,这小修士,身上居然会穿戴着这般高阶的防具。

    她形貌已经完全是成年女人的模样了,但是说话调子还用着小女孩的天真稚嫩,说不出的诡异。

    白茸轻声问,“你便是碧华楼幕后的老板?”

    原本以为是被妖物夺舍的人,如此看来,白茸只能在她身上嗅到单纯的妖气。

    妖物多冷血傲慢,看不起人,选择与人混迹在一起的妖,是白茸第一次见到。

    胡芊芊笑道,“姐姐,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你们今晚闯入碧华楼来,将这儿弄得乱七八糟。如今,想再这样轻易出去,可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人间的贪嗔痴欲最为美味,她以人类的情感和欲望为食,又喜好美人,碧华楼便是她最好的据点。

    “你生得也很美。”她视线划过白茸面容,“可惜,是个女儿身。”

    若真是个温柔俊俏的美少年,她无论如何,都会把他掳回自己的巢穴。

    在与胡芊芊说话的时候,白茸左手已酝起微光,想用灵藤捆绑住胡芊芊。

    一击不成,她的藤蔓被利爪轻易斩断,灵藤还是第一次受损,白茸感到一阵锥心的疼。她没做声,收回了灵藤,继续用身法与胡芊芊周旋。

    对面修为显然低于六盲蛟,她不至于对她造不成半点损伤,但是并不输给槐魑多少。

    白茸祭出了分影剑,想试着从她背后突破。

    如今,她已经差不多能化成三道分影来。

    不远处,竟又炸出了一个火球,朝两人方向扑来。

    白茸原本以为是李汀竹的支援,可是……她没料想到,那火球竟然丝毫不分敌我。

    胡芊芊往后一跃,避开了。

    白茸瞳孔扩大了一瞬,她因为毫无防备,衣袖被火苗撩到,她用了个化水诀灭了火。

    顾寐之的声音从身后浓烟中传来,他朝她冲了过来:“小心,阿竹如今,似是有些走火入魔。”

    他面色阴沉,怀里正抱着一个绿衣姑娘,瞧着与白茸差不多大。

    “这是阿竹以前失散的妹妹。”顾寐之道,

    “找了很久,却没料到,在这里遇到了。”

    认出她后,李汀竹的情绪便开始失控。

    “哟。”胡芊芊看着他怀中人,倒是饶有趣味。

    “这姑娘,一路似是被辗转卖了许多次,才来到我们这呢。一路受这的折磨可不少,最开始,她一直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兄弟,成日说胡话。被蘸着盐水的鞭子吊起来抽了几顿之后就好些了,再后来呢,便听话了,再也不瞎念叨了。”

    李汀竹的父亲以前是梁州太守,因为犯事,居家遭了流刑。半路上,李汀竹的妹妹李如兰丢了,这却也是他如今唯一还可能存活的家人。

    李汀竹来青岚宗后,这么多年,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妹妹。

    顾寐之与李汀竹素来交好,神情更为阴沉,他盯着胡芊芊,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:“不急,等下你被我们擒了。这些滋味,你也都可以亲自尝试一遍。”

    白茸一直一声未吭,两人说话时,她在不声不响提气。

    她的身法大部分是学自沈长离,轻灵奇诡,她勉强模仿了三分,但是,通常也够用了。

    碧华楼已经变成了火场,周围全是滚滚浓烟,倒成了天然的障眼法。

    她对楚飞光传音:“师父,帮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她只有这次机会了,她自己的灵力,攻击力不够。

    楚飞光没回话。袖里绯的剑身却已经一分分灼烫,变成了透彻美丽的绯。

    上头蕴藏了楚飞光的灵力,宛如一片灼热的美丽绯叶。

    胡芊芊还在与顾寐之周旋,顾寐之生得俊美,还会一点魅术,她挺喜欢。

    意识到身后剑气时,她陡然抬头。

    已经迟了,白茸的身形,不知何时已经诡异地出现在了她的正上方,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柄灼热的绯刃。

    袖里绯凌厉的剑气朝着她的百会穴直冲而去,毫不留情。

    胡芊芊遭受重创,头部竟变回了一只黄狐头颅。

    “封。”白茸掐了封灵诀,毫不停歇,一连下了几道。

    最后,她变出灵藤,将胡芊芊捆了个结实,足足捆了四五圈。

    她喘着气,身子一软。短时间用了太多法诀,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灵力似乎都被掏空。

    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完成之后,顾寐之方才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师妹。”他忍不住鼓掌,“你比我料想的,似乎还要强很多啊。”

    她的战斗素质与反应,看着实在是不像半路出家能修出来的。

    白茸却没顾上这么多。她站定,缓了一口气,便叫顾寐之:“小南现在在哪,他有办法能控住师兄吗?”

    碧华楼内还有许多普通人在,李汀竹再这样失控下去,很难说会变成什么样。

    顾寐之道,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如今胡芊芊已经被白茸制住,晁南也不必顾忌这些了。

    “小南。”他给晁南传音,“碧华楼老板娘如今被控制了,你帮忙压制一下阿竹。”

    对着双目赤红,还在不住溢出灵力的李汀竹,晁南也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他面前,全是横七竖八的妖狐尸体。

    晁南的法器竟是个黄色的法钵,法钵扩大后,径直将李汀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。

    剩下的一些小妖,顾寐之都轻松收服掉了。

    这混乱的一晚,终于这般结束了。

    白茸受了点伤。

    发尾被烤糊了,脸上有几道擦伤,她掀开袖子才发现,自己的左手臂,也被胡芊芊的利爪割破了好几道,伤口极深。

    处理伤口时,她疼得嘶了一声,脸蛋苍白。

    鳞片静静地贴在她的左手腕上。

    很奇特,这鳞片只给她挡住了胡芊芊的那一击。此后,便再也没有动静,即使她身上也受了伤。

    不过,白茸怔怔地想起了那个场景。那一下,倘若落她身上,她估计便直接被掏心破肚,死无全尸了。

    楚飞光的声音浮现了出来:“我原本以为,这鳞片上并无灵契。看来,是我想错了。“

    有灵契的心鳞,能给被保护的人抵挡致命伤害。一般,不是公龙认定的伴侣不会给。

    “你以前,有没有遇到过公龙?”楚飞光问。

    白茸摇头。

    她以前出门少,遇到过的男人都没几个,别说什么公龙了,简直闻所未闻。

    白茸从没见过龙。只是,她思索着,应该与那蛟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吧,长得估计也差不多。

    楚飞光挑眉,看来,还是条倒贴的,白茸都不知情,他就自己把心鳞都上赶着送了。

    心鳞的成色与龙的血统实力息息相关。看这心鳞的强度,估摸着,应是条尚年轻,实力也不弱的求偶期银龙。

    不过楚飞光倒是觉得无所谓,拿着也没坏处,还能保命。大不了,等到时候被那龙找上门,拒了再还鳞便是。

    白茸呆呆看着贴在自己手腕上的银鳞,心情很复杂。

    她想起那六盲蛟,说是要把她掳回水下,用原身日夜缠着,让她给他生一堆小蛟,还说这便是他们的习性。

    白茸光是想象一下,自己被覆满了鳞片的巨大躯体缠绕,便觉得害怕。更不知道,人类和这些妖兽要怎么通婚生子,生出来的会是什么怪物啊。

    白茸自小便害怕有鳞片的生物,鱼都不怎么吃。

    不过……

    昨日也算是被它救了一命,她也不是不会知恩图报的人。

    鳞片泛起一点微微的光泽,白茸之前冷落了它好一阵子,昨天救了她一次,估计等着奖励。

    白茸没办法,只能伸出手指,敷衍地轻轻摸了摸,“昨天,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    鳞片上微光还没褪去,紧紧贴在她手腕上,被她摸着,便一动不动了,只等着她再多触碰一点。

    与官府沟通善后的事情都交给了顾寐之。

    白茸修养了一天,再醒来时,天都已经黑了,她去找晁南,问了一下李汀竹情况。

    晁南忧郁地说:“还好,师兄尚没有走火入魔。现在也正在歇着。”

    “那狐狸头子也暂且关在这里了,顾师兄正在看守着,需要等竹师兄醒了,驱动云舟,再一并带回宗门处理。”

    白茸随着他一起去后院。

    胡芊芊被关在了巨大的铁笼子里,已经化回了人形,但是气焰依旧嚣张。

    顾寐之沉沉看着她,“你知道,之后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啊。”胡芊芊咯咯直笑。

    “生掏出我的妖丹。”她掰手指,天真地数着,“将我的毛皮剥下做成披风,血肉炼制丹药,还有我的眼睛,尾巴,都会被从身上拆下来,一一分给你们宗内的大人物。”

    “据说你们青岚宗的水牢,用来折磨妖兽是一绝呢。不知道我这一次有没有福分体验到。”

    白茸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晁南脸色很难看,呵斥道:“你胡说,我们何曾拿过妖物的血肉炼丹。”青岚宗是仙门,仙门丹药都是灵草仙物所制,什么时候会用妖兽污浊不堪的血肉。

    胡芊芊丝毫不以为意,“你们修士不是一直都是如此?只是以前,因为有天阙大人,我们才能过上一点好日子。”

    又是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白茸想起以前,楚飞光与她描述的妖王天阙,毫无慈悲,残忍傲慢。

    如今,从胡芊芊口中听到,却满是尊敬、爱戴……甚至是堪称狂热的崇拜。

    白茸问:“你认识这位……大人?”

    修士提到天阙大人,一般语气满是厌恶或是惧怕。

    这一次倒是特别,白茸语气很平静,听不出多少情绪来。

    于是胡芊芊便与她多说了几句,“那会儿我还很小,还不会化形,天阙大人还抱过我呢。”

    她还是只狐狸幼崽,跟着哥哥一起去宫内觐见,她乱跑迷了路,正巧遇到了天阙大人。

    月下寒池边,那道独立的身影孤独清寒、却又修长峭拔。

    他单手拎起她后颈皮毛,扔给了哥哥。

    那也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天阙大人的真容。

    他与他们完全不同,是他们唯一的王,是在神坛之上,万妖敬仰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,那男修是不是也还在卧房歇息着呢。”胡芊芊陡然诡异一笑,“这几日,似都没有见到他。”

    他杀了那么多妖狐,身上狐怨极重,又心神不稳,被中了狐毒都没发现。

    狐毒迟早发作,到时候,找不到解药,估摸着,那男修也会一起下来地府陪她了。

    晁南道,“师兄早恢复了,在歇息而已。倒是你,明显活不长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死了也没关系。”胡芊芊笑道,“哥哥会替我报仇的。”

    哥哥收到了赤音大人的传音,如今,应该也快到上京城了。

    况且,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。妖与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胡芊芊咯咯笑道:“生死各安天命,六道之中,往生不住轮回而已

    。”

    她看向天边,铅灰色的积雨云层层叠在一起,俨然山雨欲来的景象。

    她大笑道:“天阙大人复苏的时候马上要到了。到时候,你们都会付出代……”

    她没说完,顾寐之抬手,一道灵力已经封住了她的嘴巴。

    他放下了遮住笼子的黑色帘子,道,“别听这妖物胡言乱语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夜晚,雨越下越大。

    白茸又去看了一眼李汀竹,因为情绪波动太大,灵力暴走,他还在昏迷着,

    李如兰已经被顾寐之安置好,如今,就住在白茸旁边的房间。

    白茸过去探望她。

    李如兰在流放路上丢了后,不久,便被人牙子拐卖了,卖来了京城,卖与了一家富户。因为李如兰生得漂亮,过几年便被家主强行收成了小妾,之后,又被主母趁着家主不在时,找了个机会发卖了。便开始了一路悲惨的经历,最终在半月前被卖进了碧华楼。

    提起这些经历,她依旧在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白茸搂着李如兰,轻轻抚过她的背脊,柔声哄道,“别怕了,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,你和哥哥团圆了。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岁数差不多大,白茸声音温柔,极让人安心。李如兰依赖地倚靠在她怀中,嗯了一声,她如今对男子都还有些惧怕,对她却满怀信任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将李如兰哄睡了。

    白茸轻手轻脚离开了,又去看李汀竹。

    室内一片昏黑,没人点灯。

    白茸拉开拉门,站了一会儿。浅淡的月光下,修长人影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白茸走近了一些,犹豫着在他卧榻边坐下。她低声说,“师兄,你其实醒着吧。”

    李汀竹责任心极强,估摸着也是一直在自责,以至于自责到走火入魔,至今仍不敢面对妹妹。

    她说:“师兄,往后看,至少,团圆是件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倘再出了事,惜兰在这个世上,便一个亲人也无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事情,也不能全怪你。”

    李汀竹握住了她一只手,侧过了脸,只是一言不发,他长睫和清瘦的面颊都濡湿了。

    实在过于肖似……他还不成熟时,偶尔有过的神态,白茸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。

    不过,他从未在她面前流过泪。

    白茸心软成了一片。

    她轻抚过他灼烫的面颊,用手帕给他轻轻擦去眼泪。

    也没抽回手,就这样让李汀竹握着,坐于卧榻边,安安心心地陪着他。

    她手腕上的银鳞闪着微光,有点灼热,很快便又平息了。

    安静陪了他一会儿后,白茸用了一点灵力,让李汀竹再度昏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白茸安慰完李如兰,又去安慰李汀竹,两人这几天都离不得她。她性情温柔,似天生便有能安抚人的魔力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沈府。

    沈长离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梦中,在一个生满了莲花的宽敞大殿之中。

    帘幕翻卷,卧榻上有相拥的两人。

    男人乌发白衣,平日高傲清冷的眉眼沾满了欲念,沈长离只是看了一眼,便清晰地知道,他如今正处在什么时期。

    都到了这种时候了,甚至连原身都不敢化出,他轻嗤了声。

    用着人形,衣衫尽褪,放下了所有尊严,用尽办法,低头与女人求.欢,那模样,简直比最低贱的男娼都不如。

    而这女人,却也只是低垂着眉眼,毫无回应,半分不与他纾解,遑论彻底满足他。

    沈长离无动于衷看着,方觉男人有些眼熟。

    琥珀色的狭长眼睛,薄红的唇,清冷傲慢的面容。宽厚的肩,窄腰,四肢修长有力。

    他的神情陡然阴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而那女人的神情气质……竟和白茸说不出的相似,甚至连耳垂上那颗小痣都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卧榻上,白衣男人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他声音冰冷:“没出息。()”

    不知是在说心鳞,还是方才梦里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像狗一样对一个女人摇尾乞怜。

    更何况,还是对白茸。

    他冷冷一笑,别人碰过的,便是再喜欢,他也绝不会再碰一下。

    便是要碰,也不可能是这般碰。他碰白茸,也从来不是这般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,看着外头高悬的弯月,体内龙骨又在躁动。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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