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(2/2)
“阴山九郁和你有过几次?”他冰凉的手指捻着她一缕黑发,看似漫不经心问到。
那双狭长的眼却冰冷盯着她,像是被某种猛兽摄住。
那只断开的熊掌被丢在她眼前,让她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夜,想到了九郁滴血的头颅。
疯子。
疯子。
她面容惨白,毫无血色,咬紧了唇,无论被如何逼迫,也一言不发。
他眸光也逐渐阴沉。
“白茸,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吗?似乎还才几岁。”他轻轻说,“我亲手掏出了那人的心,不过,现在我都忘了他的名字了。”
他又说:“以前,我还小的时候,曾喜欢过一只西域来的珍惜雀儿,后来,下人没关好笼子,我的鸟儿飞走了,被旁人捉了,不干净了,我便剪掉了它的翅膀,从窗子扔了。”
是他的东西,一辈子就都得是他的。
被人染指了,他宁愿毁了,也不会再要。
白茸以前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,她和沈桓玉青梅竹马,自以为很了解他,却从未听过这些辛秘。
既然他杀不掉已经不干净了的白茸。那只能一点点,把她的羽毛都拔下来。
既是阴山九郁的女人,他何必怜惜。
从前为她挡风遮雨的高大身躯,如今是剥夺她所有幸福快乐的魔鬼。
“你要怎么才可以放过我。”她闭着眼,唇轻轻颤着,“放过我身边的人。”
“只要你不再想着跑,你老老实实,待在此处当奴才,像这样伺候孤,待满十年。”他捏了捏她的耳垂,语气极尽恶意,“到时候,孤便放你走。”
眼泪顺着面颊边缘落下。
半晌。
“好。”她无力地仰着头颅,修长的脖颈紧绷着。
沈长离显然也没想到,她会说好。
她只是闭着眼,身体紧绷,不住地流泪。像是飘零的鸟儿。
男人有力的臂膀揽上了她纤细的腰,揽入了自己怀里。
他罕见地没对她做什么。月下,两人身体贴的很近,像是一对亲密的情投意合的夫妻。
“孤下月要出征,你可以
休息一会儿。”他音色清冷,语气中却满是威胁,“好好养养身体,到时候孤若是不满意,便把你再送给别人。”
她在他怀中发颤,说不出话来,流下的眼泪都被他吻干了,他似乎还挺喜欢看她流泪,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点新奇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竟给她擦干了泪痕,语气竟然温柔了起来。
“白茸,你最好不要骗我。”他轻声说。
月下,男人身影高大修长,居高临下看过来,眸底意味晦莫不明。
这一晚,他没对她做什么,却一直到天方亮才离开。
男人背影消失后,她却瘫软在卧榻上,面颊还残余着泪痕,面色像是死人一样惨白。
她跌跌撞撞起身,用凉水拼命冲刷着自己,昨晚被他碰过的所有地方,一直冲到皮肉都皱了起来。
沈长离走之后的第二日,李疏月便来了。
白茸精神很不好,整个人都是木木呆呆的,那日那只断掌被她收了起来,埋在了外头药圃里。
她只穿着一件灰布衣,扎着一根腰带,这布衣对她身形而言有些大了,领口很松,那玉白的从锁骨到脖颈的肌肤上,一连串吻痕,便格外明显。
那男人显然丝毫没有遮掩,不加掩饰,彰显着,她是他的所有物。
王寿压根不敢踏足此处,而见到李疏月进门,她也只是呆呆坐着,甚至没有试图伸手去合拢自己的衣襟,露出白生生的锁骨和其上的红痕。
李疏月挪开了视线,他拿出一个木匣,对白茸说:“你试试。”
见她依旧发着呆,丝毫没有变化。
李疏月忍不住又说:“是我给你的带来的剑。”
剑……
听到这个字,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,她无神的眼,一点点亮了起来。
随后,像是拿住了救命稻草。
她紧紧地抱着木匣子,打开一看,眼眸一分分亮了起来。
那竟然是一把浅绯色的剑,与袖里绯形状特别接近。
新剑需要血盟。
她爱不释手,摸索着那一柄清亮的剑。
血盟之前,她迟疑看向李疏月:“这个……是不是很贵?”
她也是识货的,毕竟,这样品质的灵剑,不可能八百拿下,何况,李疏月并没有拿走她的物品。
李疏月生硬地说:“我家祖传的绿玉。比这剑贵了不知多少,反正拿来了,你要是不要,那我拿去去扔了。”
白茸抱着剑,拼命摇头。
灵剑需要滴血认主。
很多年前,袖里绯就是这样认主的,再做一遍也是轻车熟路。
这剑似乎与她相当投缘,她咬破了手指,刚低落上去,便被剑身一滴不剩地吸收完了。
“这把剑叫做绯光。”李疏月说。
与师父的名字正好同音。她面庞柔软了一瞬。
也不知道师父的残魂现在如何。应是已经恢复了沉睡,
当年
,她实在是消耗了太多楚飞光的力量,之后,她将袖里绯还给了楚家人,之后定然会有人给师父温养灵魂。
只是……她心忽然抽痛了一下,若是楚飞光知道她如今自甘下贱,如今沦落到了这地步,定然会对她极端失望。
他不希望她成为男人身下的玩物,希望她当自由的鹰,可以高而远的飞。
李疏月见她走神,似乎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之中,也没有说什么,他将那个木质的剑匣。
她手指轻轻抚摸过剑脊,把剑抱在了自己怀中。
随着一道清光闪光,剑消失了,化为了她掌心的一道浅痕,这是灵剑完全认主的表现。
她方才转向李疏月,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表达,自己的感谢。
却见他又说:“上次。你提过的你朋友的事情,我意外打探到了一点线索。”
欢娘?
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,
白茸猛然抬眼看向他,眸中瞬间亮起的光华已经灼伤了李疏月,让他侧目避开了一下。
“他们都被关在了城北天牢中,那是关押重犯的地方,级别很高。”
“不过,有一点你猜对了,他们确实都没被杀。”李疏月说。
白茸其实知道。沈长离应该暂时不会动欢娘他们,因为沈长离需要要留下他们,之后继续威胁她,逼迫她羞辱她。
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些极端疯狂的想法,觉得她跑了,死在一个他们发现不了的地方,或许欢娘反而能得到一辈子的安宁。只要沈长离找不到她,一日不知道她的生死,那一日便不会真的杀掉欢娘。
“只是,你想把他们救出来,很难,很难。”李疏月重复了几遍,
毕竟是被关押在天牢的囚徒。李疏月也不知道,为何白茸的朋友会惹上这样的麻烦,只是他生性冷漠,不喜欢刨根问底,白茸没说,他便也没有问。
“我家族历代负责刑狱,当今的臬司是我的亲兄长李默。”李疏月说。
李疏月是家族这一辈的幼弟,李默是老大,长兄对幼弟总有几分多纵容,并且,李疏月因为走丢,在人间遭遇的那些劫难始终是他们家族的心病,这一次,见弟弟竟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,李默便也头透露了几分。但是也就这几分而已。
李疏月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情,但是他与李墨提出能否见见那几个囚犯时,被李默一口回绝。
“疏月,谢谢你。”她眼眸真的有几分湿润,她太感谢他了。
能在这般时候,给她雪中送炭。
沈长离也提起过,欢娘他们被关在北狱,但是白茸不怎么相信,只是如今,和李疏月的情报对应上了,可信度一下便高了起来。
李疏月显然不习惯这般激烈的感情流露,有点不自在道:“你若真想救出他们来,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。”
“如今王都的司狱,宋瑞松。”
“他家宅邸离这里不远,也在清平坊。”李疏月说。
他索性提笔,给白茸画了
一张简单的地图,示意道:“天狱中的通行令便是腰牌,依我对宋瑞松的了解。他的腰牌必然随身携带。()”
“过十日,王上出征,我兄长也会同行,到时候,整座王都,监狱最高首领便是宋瑞松,他修为并不高,你若是有办法可以从他那里弄到腰牌,想办法用他的名义进去北狱,或许还有希望。?()『来[]*看最新章节*完整章节』()”
白茸咬着唇,盯着那一份地图。将地图牢牢记在了心中,随后,她用火诀烧掉了那一张地图。
李疏月略微意外。
她乌黑温柔的眼看向他:“我不能再连累你了。”
若是被抓了,她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与李疏月相关的线索。
他错开了视线,说:“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。希望你理解,毕竟,我有我的家族。”他自己倒是早已经生死置之度外,但是不能不管家族。
“已经够了。”
“但是,我还是想说。”李疏月道,“你最好不要报多少希望。”
她心中已经有了决算,脑中大致成型了一个计划。
她门前有一片药圃,因为她默默无闻,怎么欺负,给她推活儿都没有怨言,那几个照顾药圃的婢女经常偷懒,将活儿推给白茸。
她做了很久,王家药园品种十分丰富。
每日暗中留下一点原料,她重新配置出了能让妖兽昏睡的迷药,日积月累,一直到现在,凑出了约莫小半瓶,一直被她藏在了屋子角的一块石砖下。
她不敢放在身上,毕竟,她的身体对沈长离没有禁地,哪一处都不安全,只能藏起来。
很久以前,楚飞光交过她一个打开空间通道的法子。
只是代价十分大,需要用剑诀燃烧掉自己全部的修为,内丹会化为齑粉,随后,不死也残,侥幸活了,一辈子也都是废人了。
楚飞光教她的时候,还开过玩笑,说这也是他的师父交给他的,是他们师门历代的压箱底功法,只是,他说他宁死也不愿意当不能握剑的废人,所以陨落前压根没有试过。
白茸如今却想起了这个法诀。
因为是取自金蝉脱壳之意,之后,炸开的空间通道落脚也是随机的。
妖域实在是太过于广阔。
若是她用自己的性命给欢娘他们打开逃生的通道,之后,即使是沈长离,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找到他们。
她将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,深呼吸了一口气,觉得可行。
一切似乎都正好。
她杀不掉沈长离,只能把自己的命还给九郁了,到时候,救走了欢娘他们,她死了,之后,去地府给九郁道歉。
或许,她的罪孽可以减轻那么一分。
或许是因为方才用脑过度,再在那张破旧的卧榻上躺下时,她只自觉得太阳穴都还在一跳一跳的发胀。
她实在是太疲惫了。
她为什么会被生下来呢,来这个世界,似乎就是为了受苦的。
或许确实是因为她太愚笨,不配被爱,所以接近
() 她的人都会受灾。
白茸花费了约莫七日,完善了计划的细节。
这是一个朔月夜晚,月光冷而凉薄地铺陈了一层。
她沐浴了一次,旋即把自己的长发扎了起来,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。
这是她最好看的一身衣裳,虽然布料也不好,但是是浅色的,衬得她眉眼越发清丽。见她模样,还被几个平日看她不爽的婢子骂了几声,说她不安分,不知道又要去勾引谁。
白茸完全置若罔闻,只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情。
她平日一直住在这件狭窄的耳房中,老老实实,几乎没有任何动作,任劳任怨,有时候被人欺负也无动于衷,这种时候,许多人都以为,白茸认命了,
王寿这一日赴宴去了,不在府上,因为之前在膳食房日日送餐,白茸如今对府上路线十分熟悉。
过了亥时,府上灯火逐渐都熄灭了。
白茸握紧了绯光剑,这一把无剑十分小巧,就收在她掌心的纹路中,可以随着她的心念出现消失。
她依旧是一身布衣,握了剑,深呼吸了一口气后,整个人的气质几乎都变化了,变得锋锐且坚定。
门口有两个守卫,都是阔耳狐,听觉十分敏锐,想要躲过去是不可能的,只能和他们硬拼。
平日那几个人都作践过她。在路上遇到的时候,因为她生得漂亮,性格又懦弱木讷,他们总喜欢口头占她便宜。
估计在外喝花酒回来,每一个都是醉醺醺的,看到她这模样,眼睛都直了。
这些守卫也听过流言蜚语,白茸是某个大人物养在府上的外室,但是显然那大人物也没拿她当个人,他们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,但是言语上的便宜还是敢占的。
“哟,今儿怎么收拾得这么漂亮,是专门来送给爷看的?”
这几个看守平日欺男霸女,仗着自己是王寿府上的人,也没做过多少好事,不必对他们有任何心软。
这婢子一直低着头,守卫见她尖俏的小脸,心酥酥的,想凑近一点,却猝不及防,见这婢子袖内,飞出了一道雪亮的清光。
站的最近的黄衣侍卫,眼睛瞪得像是铜铃:“这贱婢想……”
还没说完那一道锋利的剑气已经割破了他们喉咙,十分精准,丝毫不偏。
这是白茸刻在骨子里的招式。
那个懦弱木讷的少女,平日麻木的眸底,似乎爆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光华,从那细瘦的身躯之中,爆发出了一股极为强劲的气劲。
这几个侍卫,瞬间都没有了声音,喉咙冒出血沫,都无声地倒了下来。
没想到,那个麻木的小婢,这一瞬竟然如此。
夜色中,白茸疾驰在妖都街道上,不断催动身法,朝着宋宅掠去。
计划十分顺利。
她脑中一直记得李疏月给她的那张地图,按照地图,很快便找到了那一处宏伟的宅邸,这便应是宋瑞松住的地方。
白茸身形十分敏捷,她掐了化隐诀,翻
墙,进了后院。
李疏月告诉过白茸,宋瑞松的住所。
宋瑞松正在自己的宅邸中独坐,案牍上放着厚厚一摞公文,他正在阅读其中之一。他想性格古板孤僻,很喜欢独处,这一次,这个性格,倒是给了她行事的方便。
他宅邸也在清平坊,清平坊有不少朝中官员。宋瑞松是李默的直系下属,算是一个少见的文人,修为并不十分高。但是胜在清直,沈长离即位之后,对他很是重用。
宋瑞松身形并不高大,很瘦弱,白茸轻轻松了一口气,若是太高大,白狐手钏对躯体的易容效果不如面容那般活灵活现,她怕变化不好。
白茸蹑手蹑脚,从他的背后接近,旋即,拿出了那一瓶药粉,又掐了个风诀。
不知是因为修为确是太低了,还是因为办公过于专心致志,宋瑞松甚至没发出多余的声响,身躯已经软绵绵倒了下来。
她调制的药粉,连沈长离都可以药倒,不要说其他妖兽,只用了一个指甲盖,宋瑞松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。
她屏住呼吸,在他身上摸了一遍,旋即,从他的袖袋中摸出了一个白欲腰牌,她认得上头的古妖书,写的是北狱。
是她要找的腰牌。
白茸心头忍不住一喜。
李疏月的情报全都准确无误。
她匆匆将腰牌悬挂在自己腰上,旋即,认真观察了一番宋瑞松的面容。
月光下,少女苍白的眉眼鼻唇都在逐渐变化。
约莫一刻钟后。
‘宋瑞松’带着自己的贴身小厮,坐着一顶软轿,从宋府的偏门走了出去。
没有任何人发端倪。
宋瑞松平日工作十分认真,夜巡也有过不止一次。
尤其现在,王上出征,李默也随行了,宋瑞松便是王都掌权刑狱的最高长官,因此,也无人敢置喙什么。
白茸发现自己的头脑出乎意料的清醒。
宋瑞松有家人,她没法变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宋瑞松来。
她将他藏在了地窖,约莫过一日,药粉效力就会过去,他家人定然也会发现宋瑞松失踪之事。
她想,带着欢娘他们尽量的走远。
之后,用自己的灵魂打开空间通道,送走他们。
她这一身的罪孽,也终于可以减去几分了。
轿子终于到了城北的天牢。
宋瑞松身形瘦小,但是眉宇很是威严,在天牢守备面前很有威严。
白茸摘下他的腰牌,扔了过去。
“宋大人要提审他们?”
他的属下似乎很是意外,不知道宋瑞松为何大半夜忽然要提审重犯。云溪村那一批小妖是王上近侍刻意交待过的要犯,这么久也一直没有提审过,只是关押着。
不过宋瑞松少言寡言但是威信很高,守备还是依言带她出发了。
城北天牢有个别称叫做北狱,原本便是一座地下堡垒。
领头的守备举着一根火
把,摇曳的火光照亮了这弯弯曲曲的通道,很是潮湿,还有一点泥土的腥味。
离得越近,白茸隐约能听到一些对话声。
她的心越跳越快,那是欢娘的声音,听起来依旧清脆,看起来,被关押了这么久,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□□上的伤害,她很想哭,但是还是忍住了,维持住了宋瑞松面容的威严。
白茸看清楚了那一件牢房。
椭圆形的囚室内,横七竖八睡着很多妖,白茸一眼认出来了,兔大夫,犬妖,阿熊……还有最角落的欢娘。
至少,肉眼可见,没有看到伤痕。
她悬着的心松下来一半。
“把门打开。”她示意一旁的守备,“都提出来,带去提审室,随后一个个待带进来。”
守备应了一声,拿了钥匙,
白茸克制住了面上神情,犬妖醒了,拿恐惧的目光看着她。
她自嘲笑,看来,她演的还是不错,他们都没有认出她来。
但是……她心刺痛了一下,她不敢想象,自己与他们真身相见的模样。欢娘他们会怨恨她的吧,毕竟,他们在云溪村过得好好的,如果不是她,他们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劫难。
好在,今晚,一切都要结束了。
“走,出来。宋大人今日要亲自提审。”
她的心也悬了起来。
“慢着。”不远处,忽然传来一声清淡的男声。
白茸与守备一起回头。
不远处,一道修长的影子落在了地面上。
来人竟然是宣阳。
“宣阳大人。”那守备迅速作揖。
宣阳是沈长离的心腹,左膀右臂,地位不言而喻。
宣阳没有答复,只是看向了白茸、
他眸底没有多少愤怒,很是平静,意料之中,甚至,看向她的眸底,有几分悲悯。
是对她命运的悲悯。
这一瞬,她心无限低下沉,瞬间陷入了彻头彻尾,无边的绝望之中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。
脑子在飞速运转,若是她现在自绝,从天牢中打开空间通道,让欢娘他们先走,可行几率有多高、
“白姑娘,不要做傻事。”宣阳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心中所想,叹息道。
随着他手一挥,轻轻一声响动之后,那囚笼中的欢娘等人都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雪白的三尾妖狐。
是。
她惨笑着撤去了法诀。
她可以易容,怎么就没想到,其他人也可以易容呢。
“他们早早被转移出去了,去了更安全的地方。”
宣阳说:“你若是做了傻事,依我对王上性格的了解,恐怕他们下场都不会很好。”
这是一场残忍的猫戏老鼠的游戏,他像是某种大型猛兽,天性残忍凉薄。
而她就是一只最好玩的猎物。
一切都在沈长离的掌握中。
那一日,他罕见的温和好说话,告诉她,他即将出征,不在王都,告诉她,欢娘他们都在天牢。
都只是有意为之。
沈长离从来没相信过她的话,他只是静静等着,看笼中鸟儿什么时候飞走,再顺手捉回来,与她玩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残忍游戏。
“拿下吧。”宣阳说。
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妖兵迅速上前,她腰牌被拿走,双手被一条粗大的牛皮绳捆住,反剪在了背后。
她全程麻木,毫无反应,似无论被如何粗暴的对待都没有反应。
宣阳看了一眼她的面容:“白姑娘,请化回原来的模样吧,不然,之后对宋大人也不利。”
这个被她冒充的官员也是无辜的。
她化回了原貌。
听说白茸再一次想逃跑,又被抓回后,沈长离正预备离开王都出征。
他少见的着了一身玄色,乌发束成了高高的马尾,整个人显得更为颀长挺拔,正在垂眸拭剑,周身气质更为沉静锋锐。
宣阳给他汇报了这件事情:“白姑娘伤了好几个侍卫,从王府中逃跑了,随后,冒充了宋瑞松,想要劫监。”
在妖界,奴隶逃跑是大罪。
按照律法,应处死。或者至少也会判流刑,流放到极北苦寒之地。
那日与他见面承诺之后,翌日便开始与别人男人商议谋划逃跑之事。
他那日对她生出的那点怜惜都白费了。
他手没停,唇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:“去替孤问问王寿,他便是这样看管孤送给他的小妾的?”
他早就知道,她不会老实。
宣阳迟疑了一瞬:“那白姑娘呢?”
他眉眼未动:“把她扔去天牢,四肢都锁上,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。”
……
白茸被几个士兵架着,打开牢门,径直粗暴地丢了进去。
随后,她视线一黑,已经昏了过去。
她身子原本便虚弱,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晚上,几乎已经耗费尽了她所有的体力。
白茸再醒来的时候,喉咙火烧火燎。她试着动弹了一下,发现四肢都被粗大的铁链拴着,丝毫动弹不得。
她面前摆着一个黄色的碗,里头装着一点浑浊的清水。
碗上,竟然绘着一只彩绘的狗。
她迟缓地意识到,那是用来给她喝水的碗。另外一只碗里头装着两个馒头。
外头卫兵迟疑着告诉他,那是王上出征之前,给她刻意送来的碗。
她惨笑,沈长离对她的羞辱昭然若揭,他想让她在狱中,像狗一样匍匐着去喝水。
她手腕疼得要命,额头滚烫,似乎又在发烧,后腰的奴印又开始疼痛起来。
虚弱不堪,整个人,总是想吐。
白茸记不清自己是第一次入狱了,似乎有许多次,但是这一次是最糟糕的一次,身体状况差的自己几乎难以接受。
囚牢十分阴暗,她神志不清躺在那里。
漆黑的凌乱的发披散了下来,遮住了那一张惨白尖俏的小脸。
连续三日了,每日的饭菜几乎都没动。
周围囚室的犯人,见着姑娘,都觉得她十分可怜,看起来,似乎真的快死了。
第三日,白茸第一次起了身,但是没有去喝那水。
而是猛然起身,旋即,抱着囚室的围栏,便开始一通呕吐,吐得天昏地暗,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,开始呕酸水为止。
她长而凌乱的黑发,围绕着一张苍白尖尖的小脸,眼睛又大又黑,几乎大到不协调,唇毫无血色。
白茸对面的囚室住着一个妖医,上了些年龄,见她吐成这模样,忍不住上下瞧着她,打量她的身段和气色:“姑娘,你是不是带着身子啊。”
“孩子爹呢?”他迟疑着问。
毕竟,北狱条件这般恶劣,带着身子被关进来,家里人在外头怎么也得打点打点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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