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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抹了把脸从地上起来,浑身衣服湿透,阴冷的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。
江饮冬脑子里混沌一片,劫后余生的茫然感尚存。
周遭视线狭窄,一小片砾石滩外杂草丛生,往后是森然的大山,堪称人迹罕至。
江饮冬往海水里走了几步,洗掉裤腿上的泥沙,折身往回走。
一大块硬石硌在脚底,他身形一顿,想起了什么似的,再次转身,往海浪拍打的一块巨大礁石处走去。
江饮冬黑沉的眸子紧盯着那处,脚步一转来到礁石背面,只看到没过小腿的海水,和沉重的浪花。
他垂下眼帘,余光中有一处晃动的黑影,他径直朝着另一侧小点儿的礁石走去,越走近,晃动的黑影越大。
眼下一览无余。
礁石遮盖不住的地方,乌黑和莹白对比鲜明。
江戈冬瞳孔紧缩。
那是比海藻还要浓密的墨发,随着海水飘荡,白皙的脸蛋被凌乱的发丝半遮半掩,眼眸轻阖,鸦羽的长睫湿漉漉,光是片面扫过,已能想象这张面孔的惑人美貌。
恍惚间,好似有莹白的泪珠从那白嫩细腻的面颊上滑落,无端惹人怜惜。
最惹眼的,是白皙皮肉与胯骨连接处,竟是一条墨色鱼尾。
鳞片光滑,纹理细腻,细小鳞片堆叠不凌乱,蜿蜒而下,如同质地上层的缎带,让人想上手感受一番。
细看黑色鳞片上覆盖似有似无的朦胧的光泽,似是莹莹蓝光。
半截鱼尾陷在海水里,随波逐流地晃动,尾巴尖尖轻盈曼妙,像一条轻巧灵动的绸纱,忽略其主人的昏迷状态,颇有一丝俏皮意味。
江饮冬站得双腿发僵,一阵海风吹过来,湿衣服裹在身上,冷的他浑身一个激灵,目光才从这条昏死过去的鱼精身上收回。
江饮冬念书少,没看过志怪杂文,也没去过城里茶楼听书,却是知晓传说里的人鱼。
人身鱼尾,妖冶惑人,遥远虚无的东西。
而比亲眼见到一条人鱼更让他震惊的,是这条容貌昳丽的人鱼出现在他方才的梦中。
小船被巨浪掀翻,江饮冬被卷入海水,逐渐体力不支,再后来昏迷直至被冲到岸边的这段时间,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境其中一帧便是人鱼藏身的礁石。
和眼前的位置大差不离。
冷风裹在海水再次吹来,江饮冬顾不上诡异的梦境,以及这条同他一样倒霉的深海精怪,搓搓冰凉的膀子上岸。
他脑子有些发沉,梦里的片段时不时闪现,有道道盈润的白光从脑海掠过,江饮冬飞速转身跑到礁石处,一把捞起湿滑的大鱼尾巴,往家中赶。
梦里有很多人,江饮冬无暇回想,他记得最深的是一颗颗盈润饱满的大珍珠,发着白光,刺的他在梦中都眼睛发疼。
长着一张如此惊心动魄美人脸的人鱼精,很容易让人升起掠夺欲。
江饮冬是个普普通通的村野庄稼汉,不考虑麻烦上身,多多少少也有些动摇。
当然,最重要的一点——
珍珠,很值钱的。
这小片砾石滩不是江戈冬出海的地方,所幸离的不远,他认得回去的路。
江戈冬常年干农活,身形高大,肌肉紧实有力,扛着一条不轻不重的人鱼,脚程依然很快,三个时辰左右赶到茂山村,比预计的远了很多,实在是那片地方太偏,中途还要翻过一座山。
村里黑不透亮,连村头秀才家里的煤油灯都灭了。
江饮冬摸黑进了家门,一路走来,身上的衣服干了大半,不仅不冷,脊背还出了层薄汗,肩头趴着的人鱼尾巴随他动作一颤一颤,宛若一条死鱼。
负重赶路许久,再加上被海水泡过的湿冷,江饮冬再硬实的身板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