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3 章(1/2)
当日,被赵王的下场吓得魂不守舍的姜姬,在小心试探一番后,见秦王并无杀自己之意,便急忙恳求对方准许自己离开咸阳回邯郸,因为她的父母兄妹皆在故乡。
嬴政当即便答应了,不但命人赠她八百金、赐了些珠玉布匹,以答谢她诞下小崽之意,还承诺会派侍卫护送她平安归邯郸。
此番来秦,赵王虽是以阶下囚身份、坐囚车来的咸阳,姜姬却并非囚徒,是以,她下塌之处并非囹圄,而是驿馆。
待她欢天喜地回到驿馆之中,待侍卫将各色赏赐放下后,便急急催促鸢快收拾行囊,二人好早日富贵还乡。
莫看姜姬在赵王宫中颇为受宠,实则这时代是没有“例银”一说的,虽说吃穿用度皆是上品,但若想手上有些活络银钱,全靠侍候好君王才能得到打赏——赵王打赏的,通常是些工坊制造的精美珠玉重器,鲜少有黄金银钱之类。
其实,在这市井间流行以物易物的时代,珠玉的流通性跟现钱也差不多,但问题在于,姜姬家中开销颇大。
她的父亲连同三位兄长,虽无甚出类拔萃的才干,却也凭借她的枕头风得了赵王赏识,被封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官职。
邯郸商业极其发达,此处酒肆与女闾,更是天下最有名的富贵温柔乡,莫说诸国王公贵族喜欢前来花天酒地,便是赵国朝中大臣与城中富商,亦是时时流连酒色之地,攀比之风盛行。
骤然从平民乍升官员的姜氏父子,自忖乃是王室姻亲,又岂甘落于人后?
但姜氏一家在邯郸,不过是毫不起眼的中等人家,并无显赫的财力、与那些贵族富商攀比挥金如土,如此一来,四人便以“要与同僚应酬、要笼络权臣郭开”为名,按月找姜姬要钱。
后来,她两个妹妹所嫁之良人,也凭借她的门路得了一官半爵,从此,妹妹们亦时常喊穷朝她伸手。
是以,外人眼中盛宠不衰的姜姬,实则每月得到的赏赐,都让鸢交给了父兄派来接应的人,自己手中只留少许备用。
眼下赵国一亡,坐吃山空的姜氏一家自然也失去了倚仗,眼下有了秦王这笔丰厚的赏赐,她担心家中已断了粮,想早些回去让家人过上好日子。
她眉开眼笑地摸着木盘中一摞摞金灿灿的黄金,真好!如此一来,姜氏虽不能再如往日那般大富大贵,却也能回到一开始衣食无忧的日子。
哪知,往日对她言听计从的鸢闻言,却立刻跪下劝道,“夫人,眼下赵国已灭,您不如就留在这咸阳吧!”
姜姬一愣,“我在这咸阳无亲无故的,留在此处做甚?”
鸢忙指了指摆满整整一屋子的赏赐,急切道,“您在咸阳有小公子啊!如今,秦国这般强大,秦王又出手又这般大方,您乃是小公子生母,合该进秦宫享福的啊...再者,待您做了秦王的夫人,姜大人他们也能沾几分光...”
姜姬面上的笑意,顷刻便随着鸢这番话消失得一干二净了。
她先
前费尽心机不肯进秦宫,难道是她不爱荣华富贵吗?非也!
正因那秦宫之中,有一个她名义上的亲生孩儿,而她每看到那孩子一眼,便会心口抽痛地想念两年前那婴孩——她真正视为孩儿的、再也回不来的婴孩!
鸢这话,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?
她第一回无比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自幼陪自己长大的侍女,她亲自起名的侍女,视为心腹的侍女。
她一瞬不眨地盯着鸢,声音带着冷意道,“怎么,你如今见我不再是赵国王宫之中的夫人,竟也敢替我做主了?”
鸢却抬起头慌张回道,“不是的夫人,您误会了!此事是姜大人当日叮嘱过的...”
姜姬眼神一厉,打断她的话头道,“放肆!你我前来咸阳之时,又何曾见过我姜氏父兄?”
鸢忙解释道,“夫人,当日秦军包围邯郸之时,四位姜大人便先后让人传信进宫来,让奴劝夫人好生保养身子,莫要毁了半分美貌,他们会设法将您献给秦王继续享受富贵的...虽然秦军这趟将夫人带来咸阳十分匆促,但奴思忖着,眼下您既然进了一趟秦宫,想必秦王定会早日来接您进宫,您不妨再多等几日?若您此番能顺势进宫,也可省却姜大人一番周折啊...”
话音未落,姜姬便尖叫着将一盘黄金推到地上,颤声指着她道,
“好,好哇...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伶牙俐齿之时..我竟不知我的父兄,全然将我当成牟图富贵的猎物,前脚让我在上巳节洛水河畔濯足勾引赵王,后脚又要将我赠予秦王...当日正是为了他们的前途,我才会任由赵王将我儿送走的...是他们,全是他们的错,我不,我偏不...”
鸢飞快抬眼看了她一眼,又急忙掩住眼中的心疼之色,仍是继续道,“可是夫人,您得为姜大人他们想想啊!如今赵国亡了,他们又是过惯富贵好日子的,您纵是将这些财物全带回去,亦禁不起花销几日啊...”
“啊啊啊啊啊闭嘴,闭嘴...”,姜姬气腾腾弯腰捡起一块沉甸甸黄金,本想朝鸢砸去,举起手来终究没舍得砸下去,只无力将黄金仍在地上,自己也后背靠着火炕,丝毫不顾形象地箕坐在地,冷笑道,
“是吗?我却听闻,秦国气运极好,每得到一国便能挖出许多煤矿,各处煤场劳作工人皆有报酬,想来,他们几个男子有手有脚的,纵是去为秦人挖煤,亦是饿不死的...”
鸢暗暗高兴地赞了一声,夫人终于醒悟了!
但她面上仍装作一派焦急喊道,“夫人,此事万万不可啊!姜大人他们多年养尊处优,如何能去煤场那等粗鄙劳作之地...”
姜姬一直极力隐忍的泪水,此时忍不住簌簌而下,她抬袖随意揩了揩,气骂道,“你还真当他们几个,是何等金尊玉贵的王公大臣了?当年我尚未进宫之时,阿父与阿兄不也要走南闯北贩卖货物吗?怎么,若没了我这个女儿,他们便一日也活不下去了?”
鸢抿了抿唇,险些想掏出丝帕上前为她拭泪,手刚摸到衣
襟,又堪堪停了下来。()
不,这趟必须让夫人痛个够、醒悟个彻底,她才能铁了心留下这笔财物,好生度过下半辈子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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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时,姜姬已撩起半截衣袖,雪白的手臂上有青青紫紫的淤伤,又哭又笑道,“这些年来,他们可关心过我在宫中过的是何种勾心斗角的日子?可关心过我儿在秦国过的是何等日子?齐楚燕围城之时,赵王动辄打骂我,他们可派人来问过一句?呵,恐怕那时,我的父兄正在算计着,若三国合力攻下赵国,究竟该把我献给哪一个君王吧!今日将我卖给赵王,明日将我献给秦王,原是将女儿姊妹也当成货物了...”
这些话若放在往日,她是绝对想不到、也说不出的,但这会儿她却按着自己的心意,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。
话一出口,她才意识到自己对那个家,其实是有无情无尽怨恨的!
是啊,她当然要恨!
她上有三个兄长,下有两个妹妹,夹在中间不上不下,自幼既得不到父亲的重视,也得不到母亲的疼爱,向来是最不受宠的,连她的名字,亦不过是个“泥”——她叫姜泥,卑贱到被人践踏在脚底的泥土。
若非随着年龄的增长,这张脸愈发显出美人胚子的模样,她的阿父阿母,又怎会舍得寻来先生教她修习六国文字、寻来邯郸舞姬教她练武唱歌?
她越想往事,越觉心寒不已,越觉心寒,泪水反倒越少,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,慢慢扶着火炕起身,将地上的黄金一块块重新捡进木盘之中,鸢也急忙跟着捡了起来。
姜姬边捡边冷声道,“秦王今日赠我这些财物傍身,不过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,并非是看中我这几分美色...”
想到这里,她不由得想起了秦王的目光——与她先前碰到的所有男子打量她的淫邪目光全然不同,那位年轻的秦王眼神清正、目光清朗,一看便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,绝非那等庸俗男子。
加之,对方此番又赠她这许多金玉之物,她愈发觉得,咸阳宫中真正的秦王,与传言中的秦王绝不一样。
这般光风霁月的当世雄主,岂能被姜氏那几个无耻小人缠上?
她恶狠狠瞪向鸢,继续给她泼冷水道,“你莫非以为这天下之男子,皆是邯郸城里那等色中饿鬼?哼,错了,秦王便不是这等男子!他今日见着我,看也未曾看我一眼,你且死了这条心吧!”
鸢又忙道,“可小公子在秦宫...”
姜姬闻言,眸光一瞬便黯淡下来,静默良久,方淡声道,“他在秦宫过得极好,而我本对他也无甚恩情...总归,从此只有秦国九公子,再无赵国小公子,今日这些黄金珠玉,亦也买断我生他之恩,明日便启程吧。”
我儿并非我儿,他虽因我降世,却并不归属于我,比起秦王待他之满腔慈父情深,我自忖于他无半丝感情...
鸢不由暗暗大松一口气,当日夫人让她将小公子抱去偏殿之时,她便知晓,这对母子乃是无缘之人...虽不知夫人今日进秦宫究竟发生了何事,但
() 她此番能彻底放下小公子,自不必再饱受思念之煎熬...
她又急忙问了一句,“夫人此番若归邯郸,这些财物...”
姜姬嘲讽地勾起了唇角,“邯郸?我此生是不会再踏进邯郸半步的,你若要效忠你的姜大人,便与我在此分道而行吧!”
说着,她便取来木盘中的黄金,塞了十来个到鸢怀中,叮嘱这是赠给她的私房钱,若她要拿去资助姜氏,来日饿死了自己不会再管。
鸢却含泪放下黄金,扑上前跪下抱着她的腿哭道,“夫人,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!无论您要去何处,奴都会拿命护着您,护着这些财宝!”
姜姬怔怔一愣,继而很快想通其间关节,登时与鸢抱头痛哭起来,这傻丫头!
二人痛哭一场后,她擦了擦泪安抚道,“我想好了,听闻秦法严苛,秦国境内几无盗贼横行,等闲豪强官吏亦不敢随意欺辱庶民,秦王也答应会派侍卫护送我等,不若我二人寻个离咸阳远些的秦国郡县,再托他们出面帮安置一番,早日傅籍安顿下来?这咸阳,我亦是绝不会再来的。”
鸢高兴点头,“好!”
秦王前些日子刚颁发了一条新律:女子亦能自立门户。对她们这种女子而言,真乃一条救命的出路。
...
次日,嬴政如约命侍卫护送姜姬上了路,至于对方想改道去何处,他自不会有干涉半分。
他虽不喜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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