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6 章(2/2)
话开了头,她又忍不住继续,“我之前都只听说过名字,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,家庭怎么样,性格怎么样诶?你知道吗?”
她套话的技术实在太差,小心翼翼的态度藏都藏不住。
谢观鹤捻着流珠,笑了声,道:“不认识。”
“怎么会不认识!不认识怎么能来宴会呢?”她像是察觉到态度不对,又立刻补充道:“你看,我就认识,起码知道名字!”
谢观鹤道:“我只知道他很有钱,出身在很了不起的家庭。”
“就这些?就没有其他的,和他有关的事吗?”她有些失望,却又有些开心地道:“算了,有钱也很好了。”
谢观鹤捻着流珠,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她似乎也觉得他们实在聊不起来,便又开始吃剩下的糕点。
浓郁的香味萦绕在他们周围,谢观鹤又听见她细小的咀嚼声,他靠着电梯,仰着头,望向黑暗的穹顶。
她的声音又响起了,“还有一小块,你真的不要吗?”
谢观鹤只觉得头一阵阵同,口腔里的涎水不断分泌,脖颈上的经络颤动着。他依旧凝视着昏暗的轿厢顶部,试图从灯光的残影中窥见什么,启唇道:“不——”
充满奶香的,柔软的点心在他张嘴的一瞬,被轻轻按压进他的唇。
他扩散的瞳孔中被她的脸占据,并不能看清,他只能望见暗室之中,她睁大的眼睛,垂落在他手臂上,轻轻扫动的卷发,以及她嗡动的唇。食物的香味混杂着花香,她话音带着好奇,又带着些恶意,也有些俏皮,“就一小块,吃了又不会怎么样?还是说会过敏?”
谢观鹤喉结滑动了下,她便有些不耐地将那块点心塞进去,连指节都擦过他的唇齿。下一秒她抽回手,那柔软的,奶油丝滑的糕点炸开了似的甜,他咀嚼着,慢而小心。
她见状,又笑起来,“我就知道你想吃!”
她道:“好吃吧?”
谢观鹤没能答话,只是不断调整着呼吸。
轿厢里的数字键盘骤然闪烁了下,数字表盘上的数字也跳动起来,电梯似乎恢复了运行。电梯内的灯光闪烁着,缓缓浮现了一个2,紧接着电梯门骤然打开。
江远丞和一帮人站在电梯门口,他脸上有着些阴郁,
放在一侧的拳头攥得很紧。
他看见身旁的人立刻起身,尖叫起来,“得救了得救了!快走快走!”
谢观鹤缓缓扶着墙壁起身时,她已经冲到了门口,一把抱住了江远丞,又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。江远丞扶着她的脑袋,轻轻拍着,低声哄着。身后的人陆续围过来,扶着谢观鹤出来。
等他走出电梯时,江远丞已经紧紧抱住了对方往外走了,他几乎只能听见她哽咽的声音,“再、再也不要坐这个破电梯了……吓死了……呜呜呜,好吓人……”
谢观鹤走了几步,又望见拐角走上来了一个人,是顾也。
他脸上有着担忧,像松了口气,“还好没事,不过你跟谁关一块儿了,刚刚电梯停下来时,我站楼梯这儿都能听见。”
顾也拍了下耳朵,“感觉还有余震。”
谢观鹤笑了下,“不知道,没见到长什么样。”
顾也拍了下他肩膀,“去客房换身衣服吧,你这一身味儿。”
谢观鹤闻言怔了几秒,低头,便看见胸口和腿上的奶油渍,白得像一朵绽放的花。他点头,缓缓往三楼走,旋转着的楼梯,金灿灿的光芒下,每一声脚步声都震耳欲聋。
他觉得光有些刺眼似的,再一踏步,踩了个空,冷汗从背部沁出,所以意识尽数回笼。他望见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楼梯扶手上,坐着温之皎,风吹过她的裙摆,她的小腿晃动着。
梦总是没什么逻辑,而人察觉到没有逻辑时,往往就是快要清醒的征兆。
温之皎从回忆中觉察到自己被动陷入了扮演过去时,人却已经坐在了楼梯扶手上,她有点无语。怎么回事,不造梦的话,就只能跟着对方的梦走吗?
她还没说话,却望见谢观鹤站在下方望着她,仰着头,黑眸中是纯粹的墨色,语气平淡:“看来今天吃的很满意。”
温之皎蒙了下,“什么?”
谢观鹤没有回答,拾阶而上,空旷的楼梯里,脚步声格外明显。
温之皎的身体轻飘飘悬起来,想要飞到更高的地方,可谢观鹤一抬手却握住了她的脚踝。她怔住,立刻想要踹他,他的手指有些冰冷,力量很大,将她硬生生往下拽。
她迷惑起来,化作一团雾气消散,又从他背后显现,按着他的肩膀,凑在他耳边问:“拽我干什么?”
谢观鹤的喉结滑动了下,垂着眼,仔细端详着她。
温之皎任由他看,还怕他看不清楚似的,凑近了些,两人的呼吸几乎都要纠缠起来。可谢观鹤却很快地将她推开,低声道:“脸越来越清楚了。”
温之皎:“……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?”
谢观鹤一步步往上走,她也飘在他身后,楼梯两侧的风景骤然变化,化作了无数画面。在许多个画面当中,温之皎看见了无数个……陆京择?
她眨眨眼,飞到画面里,仔仔细细地看着。
却只能望见模糊的碎片,大多是穿着校服时,被偷拍的日常。那些画面被切割得七零八碎
,每个画面里,他或是对谁说话,或是与谁逛街,亦或者与谁用餐,全是偷拍的角度。而另一个人,几乎永远被切割开来。()
她胸口积郁着某种情绪,脑中像是被什么堵着,直到某个碎片中,她望见自己一只涂着指甲油,画着猫咪图案的手时,她骤然惊觉,这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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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对……这些碎片里,似乎每一个都是她和陆京择?!只是,每个含有她的照片,她的身体或者脸总是被裁开,或是糊掉,亦或者□□脆挡住了。
温之皎的怒意全部宣泄起来,看着上楼梯的谢观鹤,大喊道:“王八蛋!你这是什么意思!”
难道他暗恋陆京择?难道她长得还不如陆京择?!
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脸,可恶,果然是坏种!
可谢观鹤全然未曾察觉似的,仍然在上楼梯,而楼梯与两侧的碎片也尽是消散。一切归于黑暗,而黑暗又将全新的画面吐露出来。
温之皎骤然察觉自己在和陆京择吃饭,或者说,在一个场景里和陆京择吃饭。如同荧幕一般,而荧幕之外,谢观鹤站着凝视他们。
陆京择很符合梦境中的样子,在吃着,周遭的一切尽是些恍惚的声音与光影。温之皎一低头,变能看见银质餐刀中,自己的脸,那是一张被模糊不清的脸,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似的。
而谢观鹤站在荧幕外,却又能穿入其中似的,骤然便站在了餐桌旁。
他俯身,扶住她的脸。
在他的瞳孔之中,她望见自己蒙了雾似的,模糊不清的脸逐渐从面团发酵成了清晰的五官。
谢观鹤深深地凝着,紧接着,周遭化作一片黑暗。轰隆声响起,空间晃动,他们竟再一次回到了逼仄的电梯当中。
只是这一刻,电梯的灯光大亮。
他仍保持着掐着她下颌的姿势,看她的脸,在电梯的映照之下,她又望见自己蒙在黑雾中的脸逐渐散去了云雾,露出了原本的面容。
谢观鹤的手指摩挲了下她的脸,黑眸沉沉,指腹按住了她的唇。就在这一刻,声响归于寂静,黑暗吞没一切画面。
他睁开眼,望向窗外。
天光已然大亮。
他的全身疼痛不已,热汗浸湿周身,喉咙间积郁着疲乏的喘息。
谢观鹤正想调整病床的角度,却听见手机的震动声,他咳嗽了几声,拿过手机接通了。刚一接通,便是顾也的咒骂声,紧接着便是他的质问:“当年跟你一起关在电梯里的,是不是温之皎?”
谢观鹤没有搭话,将病床调整到了倾斜,话音有些沙哑,“什么当年?”
顾也道:“你少和我装蒜,就江远丞刚回A市时,你别说你忘了。”
“哦。”谢观鹤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,喘息仍有些凌乱,他道:“不知道。”
顾也道:“谢观鹤!你是真能装啊,一副子断情绝爱的样子,我还真以为你出家了!结果你这么玩是吧?私底下你是不是还去见过她?你到底见过她几次?!你到底什么时候——”
谢观鹤打断了顾也,“没见过,不信就去查。”
他直接挂了电话,太阳穴一阵阵疼。
他没有撒谎,在病房之前,从未见过她。江远丞当然很会藏,密不透风,严严实实,将她的一切都隐没掉。无论是电梯里的奇遇,还是江远丞送过来的陆京择的资料里,她的身影总是模糊的。
只是……
谢观鹤又喝了几口水,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沓昏黄褪色的照片,发了个信息给小秦。
不多时,小秦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与炭火盆进来。
谢观鹤接过纸袋,将照片一张张往纸袋里塞,偶有一张滑落在床边。小秦俯身捡起,一眼望见陆京择和少女的合照,那似乎是在一个路边摊上的照片,脚边尽是垃圾桶。背后是无数小吃摊贩,面容模糊的人张嘴在吃东西,她的脸被什么挡住,只有嘴和下颌露出了。
这会儿她笑着,张大着嘴在吃苹果,可唇比苹果还要红,比桌上的红丝绒蛋糕也要红。
她递给谢观鹤,谢观鹤也将它塞入牛皮纸袋中。
小秦接过纸袋,放入炭火盆中。火焰沿着纸袋将纸袋吞吃下,相片卷起衣角,火舌攀上照片,将一切画面烧成灰黑。
谢观鹤静静望着火焰燃烧,明明……已经不会再是饿得在梦里,不断幻想她到底长什么样,吃什么东西,以及吃东西的样子的年纪了。为什么最近又……
他感觉胃部胃酸翻涌起来,几乎要一路烧到喉头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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