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第 95 章(2/2)
恭亲王抱着没了气的王妃,痛哭流涕:“你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,为何还犯傻?你要我怎么办,怎么跟几个孩子说?万茹…”
朝上没有南平侯府的人。景易心里的气平了一些,恭亲王妃临了了,到底叫他高看了一回:“来人。”御前侍卫出现在殿外。“去南平侯府告一声,恭亲王妃走了。”
“是。”
张仲擦着老泪,都到这境地了,恭亲王妃死了比活着好。活着…就以她做下的事,宝翠九翟冠肯定是戴不了了,还要影响恭亲王世子。死了…一死百了。皇上还要念她个好,毕竟她自己动手,总好过让皇上为难。
殿外万里晴空,暖阳高照,一片金灿。殿内大臣心寒寒,今日的早朝还看不到头,太漫长了。
腻人的血腥令人作呕。恭亲王哭过后,横抱起王妃,踉跄地出了太和殿。有宫人想要进殿清洗,却被皇帝挥退。
“祁中垣。”
身子一抖,祁中垣颤着声道:“皇上,臣对黄隐语的过去真的一无所知。求皇上宽恕,臣识人不明。”
现在求宽恕?他这梦做得未免也太美了。一个亲王妃都死了,他们还有被宽恕的余地吗?景易轻眨眼:“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你有没有仗权敛财?”
祁中垣吞咽后大力摇首:“臣没有臣没有,还望皇上明察。”
“是吗?可朕不太信呢?”
殿中死寂,这不信…能怎么办?很快他们就有答案了。景易笑之:“不信没关系,等朕抄过之后,”看着祁中垣眼珠子慢慢凸起,面上的笑更是温和,“就知道该不该信了。”
“皇上,臣没有啊。”祁中垣急爬向前,直到台阶处被两个大太监拦住才停下:“皇上,您要信臣,臣真的没有。”
信你?景易笑容一收,冷声道:“小尺子,你亲自去,祁中垣府邸,通州祁家,都给朕抄一遍。”
她的两个孩子…黄隐语一下爬起,冲殿上吼道:“皇帝,你没有证据,怎么能肆意抄大臣的宅邸。百官都看着呢,你就不怕他们寒心吗?”
“臣等不敢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在场个个声音高亢,无一不在心里问候黄隐语、祁中垣,包括进奎文。
景易笑了:“尔等都不怕寒朕的心,朕又怎么会怕寒尔等的心。”冷眼看着黄隐语,“有这时间操心朕与百官,你还是先想想之后吧。庞大福,带她下去。”
“不…不要。”黄隐语急避开庞大福的手:“你没真凭实据不能拿我,我是先帝亲封的四品恭人…”
哪个诰命不是帝后亲封,先帝认得她哪个?庞大福可不怜惜她,手中拂尘一击,将其打晕。殿外走来两个乌纱红帽沿的公公,一人一边将昏厥的黄氏像拖死猪一样地拖走。
“刑部尚书进奎文。”景易看着殿中央那摊血。
终于轮到他了,进奎文站起,走到殿中跪下:“皇上,臣无罪,也不知为何费、韩两家状告祁中垣夫妻,会牵扯到臣。”
费高氏出言:“进大人,您城西的宅子是梁启绢…”
“曾经是,但后来梁氏将宅子卖予了臣,现在那宅子是臣的。”进奎文望着殿上,他的回答只对一人。
“老妇的话还没说完。”费高氏知道这是块难啃的硬骨:“城西浣丽街的宅子,也不是梁启绢的,”伸手抓起一旁韩老妹子的手,“它是罕州于家的。”
这一抓将韩于氏抓离了恭亲王妃的死,收敛了心绪,禀到:“皇上,西城浣丽街的宅子,是小民的嫁妆。那宅子虽在西城,但占地足三十亩,院里小桥流水,假山翔鹤应有尽有。只因着…”有些语凝,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。
“小民听已逝的老父说过,那宅子是前朝哪个王爷豢养男.宠的地儿,就觉晦气,便一直没去住。为去晦气,还找了大师看了一圈。将围墙推掉,往里挪了挪重新建。
当初小民家雅儿去了后,没几年黄隐语被扶正了,上了韩家门,一口一个娘地叫。小民不傻,知她意,便把这晦气的宅子给了她。”
进奎文蹙眉:“皇上,臣的宅子确实是从梁氏手里买的。”
“既然是买的,那用了多少银子?”少有言语的费衡抬眼看向那人挺直的背:“听闻进大人为官清廉,城西浣丽街那宅子就是十年前,少说也值三万两银。您…买得起吗?”
“三万两银?”进奎文惊愕:“皇上,臣…买宅子用了六千两银,是通过牙行。臣手里还有字据。费梁氏说了,那宅子不祥才贱卖。”
六千两!张仲第一个不信:“进大人,浣丽街可是西城六主街之一,宅子占地三十亩,而且假山楼阁样样都有,就是再不吉也不可能只值这么点银子。”韩于氏的宅子,给了黄隐语,又不知怎么落到梁启绢手里。梁启绢将它六千两银卖给进奎文。
不怪费、韩两家告御状,把他带上。他确实有很大的嫌疑。
景易打量起进奎文:“你岁数与梁启绢差不多,肯定不是梁启绢亲生的。”
双目一敛,进奎文落下眼睫:“皇上,臣中了进士之后,就谋了外放,少有在京城留,不知京里行情。西城非东城,臣以为六千两银很多了。六千两银,是臣多年俸禄,及老母、妻子的所有积蓄了。臣真的不知那宅子远不止六千两银。”
“进奎文,”景易站起身,走下大殿。殿下的庞大福立时靠近,护在右。
进奎文磕头:“臣在。”
“你还记得严启吗?”景易站定在他面前,垂目俯视:“朕提严启,就是想告诉你。不管你多大的官,才能多好,过去立下多少功劳。你吃着朝廷俸禄,就不能做对不起朝廷对不住百姓的事。做了…就不要与朕提功劳苦劳。功劳,朝廷都有论功行赏。苦劳,朝廷有发俸禄。故在朕这…没有功过相抵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进奎文铿锵回道:“皇上,臣真的糊涂了。自买了宅子后,费還、费梁氏就从来没有找过臣。入住宅子前,臣老母和妻子还请了京郊法源寺的和尚来家里做了九天法事。您可以着人去查。”
“你放心吧,朕会着 人去查。”景易移步向祁中垣:“黄隐语的宅子怎么落到梁启绢手里的?”
“臣不知,皇上,臣真的不知。”
祁中垣全身湿透,散着一股汗酸,手脚冰寒。此刻他除了咬死不认外,别无他法。只望黄氏能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,将所有全扛了。如此,他可能还有活路。
同祁中垣一般害怕的,还有谢紫灵。谢家老嬷嬷赶去东午门告御状的事,已经传开了。宫里,可不是你想说一半留一半的地儿。
“母亲,怎么办?”
邹氏亦心惊,津州费家大房早已没落,费還都将他们踩到泥沼里去了,怎还不老实?告御状…皇上竟不顾规制,免了他们的刀山火海。这头一开,以后东午门怕是要热闹了。
“沉住气…”
“夫人,”门房的婆子顾不得规矩,跑进屋禀报:“恭亲王妃没了。”
“什么?”谢紫灵吓得耸肩缩脑,两眼勒大:“是是死在宫里的吗?”
“是。”
一口气上不来,两眼翻白,谢紫灵朝后倒去。
邹氏死死攥着帕子,也不去顾女儿了。一个亲王妃,进了趟宫,说没就没了。那她家呢…会得什么下场?
“夫人,”又有门房来:“御前首领太监带侍卫抄祁府了,还有一队御前侍卫骑马出城了,走的是崇文门,应是往通州。”
通州?祁家老宅。邹氏头晕目眩,不该买那个樟雨的。稳住身子,屏退下人,跑向榻边,大力掐不中用的闺女。
“快起来,我们去雍王府找你姐姐。让她递帖子进宫,咱们必须去请罪。”
越掐越重,谢紫灵被疼醒:“母亲?”
“快点起来,我们要抓紧点,不能让皇帝来传召。”邹氏才转身,想到什又立马回头警告:“害谁的事不能认,你只认买下樟雨是怜悯她前主吉欣然。”
谢紫灵懂了:“我吩咐她的事,就她知我知。听说她旧主与吉安不合,只要我不承认,那她便是为旧主才要害吉安。”
“对。”邹氏平复着激荡的心绪:“我们去请罪,是为樟雨冲撞了皇上,至于旁的…我们都不知情。”
谢紫灵母女的马车才出府,一骑快马归京,马上正是一早赴津州的魏兹力,直奔东午门。进到太和殿,魏兹力报:“皇上,咱们晚了一步,前刑部尚书费還在家中被杀,费梁氏不知所踪。”
“什么?”景易沉目,谁的手脚这般快?
一滴汗流出发际,顺着颊往下。进奎文拱手向上:“请皇上择贤能暂代臣的职。在未洗清嫌疑前,臣禁足府中。”
倒是乖觉,景易道:“那就委屈进爱卿了。”转眼望向祁中垣,“你与黄隐语夫妻共枕这么多年,她回不去了,你也留下陪她吧。”
这话音一落,就有去抄祁府的侍卫赶回禀报:“皇上,黄隐语的一双儿女不见了。”
好样的。景易面上凝冻:“进爱卿也别在府里禁足了,朕怕你也凭空消失了,决定给你择一安全之所。”
又是一滴汗流出发际,进奎文面上平静:“臣全听皇上的。”
“甚好。”
三月初二的早朝,过了午时才散。前刑部尚书费還被杀,其妻梁启绢失踪。大理寺少卿祁中垣被关了大狱。黄隐语没下狱,由暗卫看管。皇上抄了祁府却没抄出东西。黄隐语的一双儿女同梁氏一般,失踪了。
至于刑部尚书进奎文,皇帝没为难他,只是将他拘在了宗人府大牢里,由京机卫管。
一连串的事变,闹得京里草木皆兵,东城不少人家未天黑就闭户。大理寺卿孟扈亲带人赴津州查费還之死。半月过去,却得出一结论,费還乃自杀。
景易也不意外。费還是前刑部尚书,梁启绢不用多做什,只需告诉他三十年前闳卫府瘟疫与她有关。费還能选择的,也就剩一死了。
反正他这辈子已经活够了,但景易不会就这么放过。
京城南街闹事,有大肚汉光着膀子,在耍着喷火。一个童儿头顶两小揪,打着锣喊道:“有钱的捧的钱场,没瞧够的捧个人场。”
伴着一口火喷出,欢呼起,丢铜钱的丢铜钱,吆喝的吆喝。闹市街头,一白脸一黑脸慢慢走着,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人群。
喷火大汉身高,瞥见两人,立时转过脸,朝地上吐了口浓痰,与童子对了眼神。两人连家伙什都不要,兜了铜钱就挤出人圈快走。
“没了吗?”
“这就没了?”有才给了铜钱的百姓语带不满:“才喷了两嘴,怎么就没了?”
黑白脸见状,立马跟上。不过一刻,圆肚大汉与童子就拐进了一小巷子,才回头看没人,正以为是逃过一劫,不想头一转过来就见一戴着斗笠的老妪拄着竹拐迎面来。
“往哪里走?”老妪抬首,露出那张刀疤脸。
圆肚大汉与童子不由后退:“王姣。”不会错的,景狗暗卫营的前教头就是个刀疤脸女子。脚退两步,身后传来响动,不用看,定是黑白脸。
半刻后,老妪领着黑白脸推着破木车自小巷走出,抬首望了眼天,淡而一笑。又低下头,将斗笠压了压。
状元爷的性子跟主子真不一样。主子像了圣祖,做什都多顾虑。状元爷就比较果断了,在晓得死士难训后,便主张猎杀。
杀了一个少一个。
两个月余,他们杀了六十一个。
不知北漠什么时候投降?楚家小后代满两月了,精灵白巧,和爹一个模子脱出来的。主子…会重踏旧地,看状元爷家小虎子吗?
…………
“驾…”
一匹快马在这天城门要落锁时,闪进了京中。准备关城门的城卫,呆愣在原地,回首望着。
这回私自回京…是送北漠的降书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