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章 岐山有美玉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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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超脱肉、骨、魂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这样说太抽象,那就以你熟悉的领域来比喻:电子游戏是如何产生的?最初的电子游戏,是以原始代码编译。后来,又产生了制作游戏的软件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我们可以粗略划分为以下几个过程:有人制作软件,软件制作游戏,玩家在游戏中游玩。”

    “以游戏比拟世界,那么法则就是制作游戏的软件,神就是软件的制作者。”

    白岐玉震惊的,久久不能言语。

    “刚才那个比喻中,是最初雏形的构想。神制作法则,法则生成世界,低维生物在世界中生存。但是,低维生物并不是不能影响世界的,就像玩家会在游戏中交互,推动游戏进程。”

    这一点,白岐玉很快又联想到了霍传山的“占卜理论”。

    “类似人利用道具,寻找世间万物的答案来占卜?”

    霍传山点头,“这一点,其实人类中已经有了成形的学说,叫‘意识场’。”

    “形态形成场?!”白岐玉脱口而出,“事件共鸣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形态形成场,是英国皇家协会研究员谢多雷克博士提出的理论。

    这个理论以“共振”为比拟,认为,不只声音、磁场存在共振,世间万物均存在共振,人的意识也是。

    进而扩散到“事件”的共振。

    谢多雷克博士做过一个实验,在英国A郊区,询问当地人一张抽象画像什么,30%的人说像狗,70%的人说像头戴头巾的女人。随即,在B郊区的电视上,他播放了节目,称这张抽象画是描绘了一只狗。然后,在C郊区封锁电视频道后,询问C郊区的人这张抽象画的内容,惊奇的事情发生了,70%的人说这是一只狗。

    这就是“意识场”。

    超越物质的媒介,来传播信息的场。

    双胞胎为什么存在心灵感应?母子间为什么心有灵犀?信仰为什么会集体爆发?这都是意识场足够强大的结果。

    “这和东山经评注里的那句话又有什么关系?”白岐玉卡顿的说,“都是伪科学,没有证据的……”

    霍传山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。

    他说:“这就是次生高维生物,你们称之为‘本土神’的诞生方式。”

    “神的法则生成的这个世界,也借由了法则,反过来生成了神。”

    白岐玉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霍传山:“借共鸣场?”

    “借共鸣场。”

    万物是被编码的。人是可以被定位的。

    那么,被编码的可以被生成。

    “人们渴望长生,有限寿命的生物视无限寿命为神迹。古往今来,涉及‘长生’的秘法,都被追捧尊崇。修仙、修行,都为了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而在《山海经》里,岐山有太岁,若白玉,食之不畏死。”

    “这东西是否存在,写这本书的人是基于什么出发点去写,都已经无从得知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这本书在历史长河中,在社会意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,所有读过此书的人,所有相信这串文字的人,所有这个意识存在的时间,都知道了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人知道头顶有太阳,因为太阳存在。所以,人知道太岁食之不畏死,则太岁存在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无从考证,这个存在的记载又是什么时候扩散、被美化、被神话的。最后,新神诞生,继而彰显神迹,为人所供奉,尊称为‘山神爷’,‘大地之父’,‘地母神’。”

    白岐玉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口,却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的像一串断断续续的梦:“……然后呢?为什么《山海经》中的记载又没了呢……为什么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?”

    光怪陆离的深海之影如骇浪惊涛,突然翻滚,震荡,空气似乎也震颤起来,如霍传山难以压抑的憎恨与愤怒。

    “因为,你的名字被偷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偷窃者,将自己的名字,命名在了‘山神爷’之上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愚昧的信徒们,蠢钝的子民们,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,他们亲手抹杀了真正的信仰,让盗窃者夺走了一切。”

    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,白岐玉就明白了霍传山想说的事情。

    太岁之所以成神,是因为人们“相信”他是神。

    这位神的诞生,是借取了法则的“G”。而它的存在,自然也有了漏洞。

    那就是,它没有本名。

    而偷窃者的名讳,已呼之欲出。

    “……巴摩喇·孔度?”

    霍传山复杂的看着白岐玉,他没有出声,白岐玉便明白了一切。

    当年的巴摩喇·孔度,或许是一位灵感高超的法师,也或者只是一个凡人,这都已经不重要了。重要的是,他让信徒们相信了“山神爷”的本名是“巴摩喇·孔度”。

    当人们相信了这一点,就相当于“信仰”这一团庞杂的文件,被重命名,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转接了。

    “因信仰的存在成神,又因信仰的转移死亡……”

    白岐玉恍惚的翻开手上的古书,手指颤抖的翻到那一页。

    古老的印刷体因为时间已然粗糙模糊,却无比清晰的记载着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因为这本书不算东山经,所以,才逃过一劫?”他哽咽的说,“真正的东山经上,山海经上,我的名字,全都被抹杀了?”

    霍传山见他这样,也心疼的痛楚万分:“是。”

    这样一来,正统中,再不存在“岐山之太岁”的记载,不再拥有太岁的存在。

    当那一时代的人全数死去,历史长河残忍而沉默的向前流转,无人再记得山神爷真正的本源。

    白岐玉紧紧闭上眼,任泪水下落,打湿古书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这么残忍?已经盗取了果实,还要砍树,挖根?”

    “因为,只有缺席者的语言才会被谋杀。杀人诛心,斩草除根,古往今来,胜利者若要维护长久的胜利,便该如此。”

    白岐玉睁开迷蒙的泪眼,茫然的看向霍传山。

    霍传山熄了声,拥抱着白岐玉的怀抱更紧了些。

    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白岐玉的脊梁,轻声说: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他死了。”

    &nbs p;“死……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杀的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你消失去云南,就是为了做这个?等等,所以每次我半夜醒来,你总不在床上,喊你名字才会出现,也是……做这个去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,好像杀掉巴摩喇·孔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可白岐玉怎么察觉不出其中的困难。

    太多的信息量,太多的冲击,让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霍传山了。

    感谢?怀念?还是继续质疑,憎恨?

    他不知道。

    但无论霍传山说的再认真,证据再确凿,白岐玉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是“神”。

    什么山神爷,太岁爷的,都太遥远了。

    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。没有真实感。

    他分明是个人,一个自诩理性,实则感性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……最后,白岐玉只是沉默的趴伏在霍传山怀里,一句话也没说。

   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白岐玉的头痛的像要炸裂了。

    空气里是芝士乳酪吐司的绵软甜香,那样温馨而勾人食欲大动。可白岐玉一点胃口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怔愣的从床上爬起来,看着客厅里带着围裙,一如既往地摆盘、擦洗杯子的霍传山,觉得这样下去不行。

    “我们……先分开一段时间吧。”

    擦洗杯子的动作停了。

    霍传山的神情,是全然的茫然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白岐玉定定的看着他:“你是真不懂,还是假不懂?”

    霍传山的语速带了焦急:“你想知道的,我已经告诉你了。我爱你,你也相信了,我们为什么还要分开?”

    许久,白岐玉嘲弄的笑了。

    “有些时候,你真的很奇怪。太奇怪了。昨天我把你杀了,一把火烧了。然后你告诉我,我是个什么山神爷,被人暗算了,你把害我的人杀了,说什么三个预言里,有两个不同时间的在一起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每句话都没骗你!”

    白岐玉深吸一口气:“我没有不信你!但你不能……你不能就这么说了一大堆,砸的我眼冒金星,然后逼我一下子就接受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霍传山沉默了很久,又说:“我知道你还在介意靖德市的事情。我只想说……我从来对你都没有恶意。从来没有。”

    他不说这个还好,一说,白岐玉的怒火又上来了。

    “就算你对我没恶意,但探险队的人呢?疯的疯,死的死,你敢说对我们没有恶意!”

    “……他们罪有应得,我决不会为杀害他们道歉。”

    “罪有应得?”白岐玉觉得不可理喻,“他们做了什么,担得起你这声罪有应得?你不要告诉我他妈的巴摩喇孔度也分裂成几十个人!”

    霍传山又沉默了。

    白岐玉气笑了:“你一边说要告诉我真相,不再骗我,然后我想知道的事儿又他妈在这里装聋作哑?你自己感受一下你有没有诚意!”

    霍传山露出了很哀切的神情:“……事已至此,知道与否,都改变不了什么了。既然你没想起来,趁机忘了也是件好事……”

    白岐玉只觉得很累。

    他漠然的打断他:“你只告诉我,说,还是不说?”

    霍传山不出声了。

    这是谈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做出了选择,我也不会再问你任何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白……”

    “过去的事,靖德的事,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,我都会去自己搜寻答案。”

    早餐机叮了一下,是煎蛋好了。

    白岐玉看着霍传山沉默的摆弄食物,心中是无限的无力与迷惘。

    用过早餐,霍传山清洗餐具,白岐玉坐在餐桌前发呆。

    突然,厨房传来“啪”的一声,白岐玉下意识的看向音源,是一个骨碟摔在地上碎了。

    霍传山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手滑,面上是白岐玉从未见过的怔愣与无措。

    白岐玉走过去,推开要弯腰去捡的霍传山,用一旁的扫把扫了起来。

    霍传山猛地抓住了白岐玉的手腕,声音微哑:“不要走。你说过的,大部分问题都是沟通不当产生的,我们好好沟通,你不要走……”

    白岐玉睫毛颤了颤。

    许久,他大力的抽开手,狠心说:“现在横在我们之间的问题,已经不是去不去青岛工作,去谁家过年了,去哪里旅游了……不是沟通就能解决的了。”

    “阿白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分开一阵子,这不是咨询,是通知。”

    语毕,白岐玉起身,走向了卧室。

    他需要一段时间去理清太多问题。

    探险队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无妄之灾,当得起什么“罪有应得”?

    以及,这一切会不会又是污秽卑鄙的祂的一个骗局;还是他真的是什么神,而祂是他深沉又深爱的爱人。

    这二者差别太大了。

    这将决定白岐玉即将步入的是崩溃,还是一个童话般的结局。

    他慢慢的打开行李箱,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往里面放。动作很缓,但毫不犹豫。

    塞了一会儿,他才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。

    太多东西了。

    一个行李箱已经不够了。

    从崇明小区的霍传山家,再到弗兰克林花园……白岐玉是真的这个出租屋,这个和霍传山同居的出租屋当家了。不计未来的添置了太多东西。离开时,竟也不知道哪些需要带走。

    算了。

    白岐玉扔下行李箱,只拿了手机和消毒水,坐上了去泉城的高铁。

    他要回孔度村,溯回“事件”的最初,溯回白绮死去的那个夏天,用自己的双眼,探寻当年的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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