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 来讨一些回报吧(1/2)
“灭掉怎么了?灭就灭了呗。世界上光地球的物种就平均每天灭绝75个, 每小时3个。”
“这么多?!”
说这句话时,海星人的语气稀松平常,仿佛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 甚至还嫌白岐玉大惊小怪。
“这可是人类自己害的、又自己统计的,不是我乱编。再说,你的信仰没了, 那群自私自利、对世界一无益处的寄生虫们留着还有什么用。”
“当年又不是没干过,玛雅人搞什么预言、巴比伦人建巴别塔的……一个个的还想骑在神的头上, %¥#就把他们都干掉了。”
白岐玉又听到了“%¥#”这个古怪发音的名字。在海星人口里出现不下五次了,好像是个和祂和太岁都关系不错的神。
就是听着脾气不太好。
“当时你还劝%¥#不要这么绝情,现在看来灭掉了不也挺好吗, 不听话的死没了,听话的又都长出来了。人类还说野草生命力顽强呢, 最顽强的应该是他们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“你不用担心力量问题, 祂一定也会很乐意帮你的。”海星人笑着说, “我也帮你。”
白岐玉卡壳了。
灭掉人类……
虽然所有人都告诉他,你是太岁, 你为人陷害, 沦落至此……他也在逐渐接受这一点,偶尔聊起时,也会不由自主的带入太岁视角,但他对于人类的归属感, 却也不这么简单能消除的。
一路走来, 接受真相、与林明晚、海星人聊过去, 来到深海之都帕俄撒, 白岐玉仍没有获得过去的记忆。他拥有的, 是过去25年中, 亲身经历的,作为人感受到的世间冷暖、喜怒哀乐。
他可以清晰地说,他不是太岁爷。起码现在不是。他还是人类,那个炎黄的子孙,华夏的子民。他不能忘本。
他只是被记忆和周围人推到“太岁”的位置上的。
“我不恨人类,”白岐玉沉默了许久,说,“不恨。”
海星人愣了一下:“哈?”
“没人规定被雪冻过人不能继续爱雪,”他慢慢的说,“太岁确实是被人害的,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坏的。我之前,还不知道我自己是太岁的时候,就和祂辩论过一个问题。祂说,大部分神是坏的,是不可相信的,不是一贯以来人类幻想的仁慈正义。但我说,大部分神是坏的,但不代表所有都是坏的。换到人类身上也是这个观点。”
“如果因为一个害群之马,就全盘否定一个种族,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东西了。”
“没有信任,没有秩序,没有爱与善,那就太糟糕、太可怕了。”白岐玉一字一句地说,“但你看,这个世界欣欣向荣,就说明好的东西仍旧在占主导呢。所以,我不恨人类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再说了,比起人类,我更恨的应该是命运吧。”白岐玉笑了,“这种看不透摸不着的家伙,才是最讨厌的,不是吗?”
“命运。”海星人感慨,“突然想起来,你以前也经常和我抱怨过这个。”
白岐玉神色一动:“说说看?”
“这个词还是你发明的来着。‘命运’。我问你什么意思,你一开始没说,很久之后才和我解释,一个生物去做一件事情,很多情况下都不是他真的想去做的。是环境、是周围的人推着他、迫害他去的。”
白岐玉深有所感,点头:“像是我会说的话。”
海星人随手抓了周围的小鱼塞到嘴里,嘟嘟囔囔的说:“我还挺不喜欢这句话的。你说完后,就消失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我当时还以为,你是人类那些酸溜溜的书读多了,又闹矫情呢。”
白岐玉捕捉到一点:“什么书?”
“叫什么来着?一个人名命名的书,你说这个作者你特别喜欢,写了四本悲剧……”
“不会是《麦克白》吧?”
“对!就是这么个怪名儿!”
这答案可太出乎白岐玉意料了。
告诉他全天下的人都喜欢《麦克白》的冲击,也不如这个。
一个神,一个高维生物竟然也读书,也和他喜欢同一个作者。
还向海星人安利。
这也太割裂了。
“他……我是说太岁,竟然也喜欢《麦克白》?”
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,”海星人愣了一下,“你就是太岁,太岁就是你啊。同一个生物拥有相同的喜好,不是很正常吗?”
这句话虽然没错,但白岐玉听着不太舒服。
他含糊的嗯了一声,避开什么太岁是不是他的话题,说:“但太岁是神啊,为什么也会喜欢人类的书?”
“神又怎么了?逃不开吃喝拉撒,爱恨情仇的。生物都是如此。最多是种族和种族之间思维方式不同。雄狮子为了抢老婆天天打架,你和祂一开始还互相听不懂说话呢。”海星人满不在乎地说,“我还喜欢听相声呢,相声多有意思啊。我最近追的相声师傅你认识不,叫……”
二人聊了很久,聊过去的事情,最近的事情,最多的,是聊白岐玉消失前的事情。
白岐玉听得出来,海星人看着大大咧咧的,其实一直细枝末节的帮他引导回忆,从多个维度认识到过去的自己。
是个好人啊。
可直到最后,幽绿色的苔藓与水藻渐渐黯淡了光泽,整片海域笼罩在虚无的昏沉中,海星人说那是海面上太阳落下了,白岐玉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。
就像不存在的东西无法凭空产生一样,一网捞下去只有水,再继续努力,也只能继续加深的无力感。
徒 劳。
海星人见他意志越来越消沉,也不好勉强他,帮他又捕了几只“牛奶鱼”,离开了。
临走前,还塞给白岐玉一堆稀奇古怪的小东西:宝石、认不出年代的古董,怪模样的珊瑚。
海星人说,这都是他们一起搞来的、或者白岐玉送给他的宝贝,暂时还给他一会儿,让他熟悉熟悉。
海星人姿势怪异的划着水离开了。
像一个床单在水里飘。
看着他的背影混入万千鱼人,消失在海面上空虚无幽深的海水里,白岐玉的泪又流下来了。
泪珠卷着细小的泡沫,在海水中摇曳着,向上空飘去。真有点像珍珠。
他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,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。
“记起来!记起来啊!!”白岐玉崩溃的蹲下身子,“你怎么可以忘?怎么能忘!你对得起谁!”
骄纵任性的,对朋友很温柔的,又受人敬仰的太岁。
不吃蔬菜,饭量很小,给周围人安利喜欢的书,又洁癖的太岁。
如果连太岁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,岂不是真的消失在世间了……
可没有就是没有,不行就是不行。
白岐玉哭累了,踉跄着坐在螺旋状的柱子根上,抱住自己的膝盖。
有很多鱼人还在偷偷地围观他,不带一丝恶意,像是偷窥埋藏多年的稀世珍宝。
一个小小的鱼人,小腿高,肚皮上的鱼鳞还浅浅的,偷偷跑了过来。
他伸开鱼鳍尚稚嫩的小手,中间,是一颗丑丑的珍珠。
“……给我?”
“&%!”
“谢谢,我不要……”
“*&#!!”
推让着,白岐玉轻轻伸出手,把小爪子中的珍珠拿了起来。
小鱼人欢天喜地的游走了,像是他父母模样的高大鱼人锤了他一下。
真是一颗很丑的珍珠,色泽差、形状怪,不值什么钱,却是小鱼人的珍宝。
给了自己。
不,给的是一贯收到尊崇的太岁,而不是他。
白岐玉站起身子,要去追小鱼人,可一家三口早已没了踪影。
他只得把烫手的小珍珠放到口袋里,与海星人送给他的“宝藏”们装在一起。
——
或许是太阳落山的原因,这片名为“帕俄撒”的深海之都,在光线黯淡后,又是另一副光景。
鱼人们不再穿梭于怪异建筑与高柱之间,纷纷隐匿了身形,散落到漫布的房屋里。
那些“房屋”——白岐玉勉强称之为房屋的建筑——围绕着巨型宫殿群,呈放射状朝外扩散。
像是围绕城中心的卫星村,比起形态诡异、超脱常理的宫殿,更加贴合常理中的建筑概念。
兜来转去,他看到了最初醒来时的“透明之屋”。
“算了……”白岐玉叹口气,走了进去。
哭的眼疼、头疼,也没吃饱,所幸还有个能睡觉的地方。
他躺回柔软的巨型蚌母中,发现床单薄如蝉翼,很韧,又软,仔细看还有脉络般的纹路,白岐玉很怀疑是什么鱼翅、鱼皮之类的材料,这让他躺着浑身难受,生怕有深海寄生虫、死皮脱落之类的。
但真的很舒服,几十层叠在一起,比鹅绒被还要软,像千层饼、棉花糖的锅,一片玻璃雪球中堆积的云彩。
透明的穹顶外,有极光般神秘诡魅的折射,是一种沧桑又深沉的绿,在幽深海水中缓缓的荡漾。
白岐玉陷入在这片浪漫又神秘的幽静中,神魂仿佛被摄取到了很远很高的天幕、海域中,回归了最本初的悸动。
他挣扎了一会儿,就放弃了自己的洁癖和抵抗,任睡意朦胧的将他覆盖。
一个美梦。
他回到了老国土局的阳台上,慵懒的躺在摇椅上,外面是暴雨天。
窗户锁的死死的,那些狂暴阴冷的雨点无法侵入,就不算坏天气了,得以欣赏暴雨之歌。
而他的对面,是张一贺。
孔大爷附送的木制小茶几上,是一壶热腾腾的蜂蜜柚子茶,冒着热气,驱散了阴雨天的潮冷。
白岐玉记得清楚,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张一贺进自己的家。从来没有。
他听着淅淅沥沥的雨,昏暗客厅里滴答的漏水声,轻轻开口:
“蜂蜜柚子茶?”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是这个?”
“……我听谢闻道说,你喜欢这个。”
白岐玉嘲弄的笑了:“我早就不喜欢了。喝腻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
于是,蜂蜜柚子茶变成了蜂蜜柠檬水。
白岐玉看着张一贺那张俊美的死人脸,拦住了他倒茶的动作。
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双略微瑟缩的眼:“你不是不想见我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是睡过去了,喊你都不理我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是缩到什么海洋与深渊的主人,真实与理性的创造者的卧室里不出来了吗?”
被提及如此羞耻的称号,张一贺面露生无可恋,却仍不出声。
见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,白岐玉失笑:“我平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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