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0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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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吃饱喝足,刘据返回未央宫,休息了一晚,第二日前往少府。

    少府,九卿之一。执掌皇室经济,虽名义上只是为皇室服务的机构,但因着帝王的某些私心,譬如铸币武器军备等事想攒在手里,加强集权,不愿下放,便也都划归于少府。

    又因皇室吃穿住行,游玩狩猎等但有所需全由少府来供给解决。从而导致少府负责范围极广,旗下机构庞大,属官众多。

    刘据来的是少府总辖衙门。

    少府寺卿亲来迎接,两人一路入内,刘据边走边瞧。少府的人他用得多,可过来这边还是头一回,目光中带了几分好奇。

    途中遇到不少人上前行礼。少府寺卿一一为其介绍。这是某某处的某某,这又是某某处的某某某。

    刘据看了一圈,一个都没记住,倒是有些感慨,真不愧“机构庞大,属官众多”之称。

    二人来到厅堂,刚落座,少府寺卿就开口询问:“殿下怎亲自过来了,可是寻考工室柏山少令?你有何事遣人吩咐一声,让他去就好,何必劳累自己跑一趟。”

    话音方落,刘据还没来得及回答,门外便有人禀报:“柏山少令求见。”

    显而易见,是柏山听闻他到此,急忙赶来的。

    刘据笑着将人唤进来。也就数日不见,柏山面色红润,举手投足都带着喜气。他有了官职,便不再自称小人,而可称臣。

    “微臣参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刘据让起身后,微笑打趣:“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,你这精气神可比从前好,看来在考工室适应得不错。咦,你这衣裳新制的?”

    柏山脸色羞红:“元娘做的。元娘听说臣有了正经官职,还被委以重任,很为臣高兴,就……就亲手给臣做了件新衣裳,让臣穿着过来。”

    说及亲手二字,还加了点音调。

    刘据:……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。

    不过提到祁元娘,他多了点好奇:“你们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祁伯父没了,但当初定好的两年之期,臣想信守承诺。臣若无所作为,也无颜面求娶元娘。刚巧元娘也在孝期,总要等她出孝。

    “臣与元娘商量好了,日后我们的孩子,一半入臣之族谱,一半入祁家族谱。但不论入哪边,都是我们的骨血。”

    刘据点头,这样倒也不错。

    他眨眨眼,目露促狭:“那若是你们生的孩子是单数呢?譬如一个,三个,五个,多出来的那个怎么分?总不能也一人一半吧。”

    啊?

    柏山瞬间懵逼,显然还没考虑过这种情况。他想了想,思索道:“若是一个,便入祁家。若是三个五个,就抓阄。”

    你还真考虑啊。不过抓阄?这法子你可真佛系。

    刘据:……行吧。

    柏山又问:“殿下今日前来,可是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刘据点头又摇头:“是有些事,但事儿不难,用不着你,寻常匠人就能胜任。”

    这是事实,毕竟他手头的东西简单,稍微一说别人就能懂,几乎不需要多做思考。与指南针和马具不是一个难度量级。()

    他摆手道:“去吧,你刚上任,既知是重任,便好好做,不可掉以轻心。马具之事父皇很重视,勿要懈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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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多多努力,心细些。万事开头难。如今此事刚筹备,你不但需教导制作,还需监督质量,并完善流程安排。事多且杂,你得专心点,专管此事就好。

    “等过阵子一切完备,井然有序,我这边自有别的活儿再交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便是暂且真不需要他,并非是放弃他。

    柏山松了口气,领命退下。

    刘据将一张绢帛交给少府寺卿:“这是我准备做的东西。都简单。知道你忙,不必你出面,你看交给谁,还如先前一样,帮我把匠人选出来,连同所需材料一起送到上林苑就行。”

    先前制作马具,便是柏山与少府铁匠一起合作的。现在也算熟门熟路。

    少府寺卿点头应下,待接过绢帛,却是愣住了:跨桩,壕沟,矮墙,高低杠……

    一连串排下来,足足十来项。

    居然这么多?而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。怎么还有矮墙跟高墙。盖房子吗?

    震惊!

    另一边。

    公输家三郎匆匆跑来:“打听到了,殿下似是有什么东西要做,但没有直接吩咐柏山,命少府寺卿另择旁人。”

    “没直接吩咐柏山?”公输二郎眼珠微转,神色渐喜,“是不是柏山哪里惹了大殿下,大殿下不喜他了?”

    公输大郎斜他一眼,神色淡淡:“柏山刚接任马具之事,自是不得闲的。殿下另有安排也在常理。二郎,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少府,我们现今跟着叔父在若卢,也不过是郎中旗下可有可无的技工。柏山却是考工少令,官职大我们三级。今时不同往日,不可再妄议了。”

    考工少令,大三级……

    这样的字眼让公输二郎心头一滞,憋闷之气不断翻涌:“我不过说一句,怎就是妄议了。合着他现在得了势,我连话都说不得了吗!

    “当初这个机会可是叔父给我们的。他能有今日,全是拖了我们的福。若我们没避开,哪有他的事!”

    公输大郎摇头:“机会确实是给我们的,但也是我们亲手推出去的,他能抓住是他的本事,同我们不相干。”

    亲手推出去……

    几个字再次将公输二郎噎了个半死,心头懊悔,又有些恼羞成怒:“大哥,你怎么总帮外人说话。你我才是亲兄弟!

    “我们谁不是从出生会拿碗开始就拿墨斗,自小随父祖学艺,勤勤恳恳,日夜不辍。公输祖上技艺精湛,可与墨家平分秋色。

    “柏山呢?祖上泰山也不过学了几分公输家的微末技俩。至于他,父母早逝,来公输家前压根没来得及学到什么传承,若非叔父善心怜悯,留他在身边,哪有他今日一口饭吃。”

    ()    公输二郎篡紧拳头,愤愤不平。

    凭什么!凭什么一个全靠他家帮衬的贱民,居然踩到了他们兄弟头上去。他们才是真正的鲁班后人,贵族之后啊!

    公输大郎眉宇蹙起:“二郎,你要明白,不论柏山出身如何,是自幼学艺,还是半路入门,他如今都出师了。能助殿下做出这许多新式物件,便是他的本事。”

    “本事?”公输二郎冷哼,“若那些东西当真是他自己所想所制,我还能高看他几分。但谁不知道,所谓指南针马具皆是殿下的巧思,他不过是照葫芦画瓢,把殿下的设想变成现实而已。这也算本事?”

    “如何不算?便是照葫芦画瓢,你以为谁都能画得这般好吗?”

    公输二郎张嘴,刚要反驳,但听公输大郎又道:“更何况,你真以为柏山不知道当初是我们故意将他推到殿下面前去的吗?”

    二郎睁大眼睛:“大哥的意思是他心知肚明,乃顺势而为?”

    公输大郎点头:“他是性格内敛、不善言辞没错,但他不傻。”

    二郎咬牙暗忖:此子好深的心机。

    大郎轻叹:“我们不想要的机会,他想要。双方做出了不同的选择,也就有了不同的结果。二郎,你要明白,本事重要,选择同样重要。”

    二郎面色冷沉。

    终是自己胞弟,大郎也不愿他钻牛角尖,苦口婆心:“我知道你不服气,不甘心。但你这份怨气是因为后悔错失的良机,还是因为不愿屈居柏山之下?

    “若是前者,我们已入若卢,若卢令还是我们的亲叔父,不会打压我们,还会多有提携,只要我们真有本事,总能被陛下被殿下被上峰看到。

    “若是后者,那你更该努力,早日出头,争取与柏山平起平坐,不是吗?”

    二郎哑然,竟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大郎拍拍他: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迈步离开。

    三郎看向二郎,轻轻唤了一声,拉了拉他的衣角。

    二郎甩开他。三郎也不恼,继续拉,眼珠转动着,试探道:“大哥说得也有道理。当日确实是我们错了。但《左传》有言:人孰无过?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我们改了就是。对吧?”

    二郎不明所以,疑惑对视。

    三郎接着道:“二哥,你说我们有意躲出去的事,叔父知道,柏山知道,殿下知不知道?不论知不知,我们既然错了,是不是都该去请罪?”

    这都过多久了?当初不去,现在去。殿下稀罕他们的请罪?

    二郎满脸迷茫。

    三郎再度提醒:“我不知殿下今日来是想做什么,但既然让少府寺卿另择旁人,择的应当也是技工匠人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二郎宛如醍醐灌顶,眼前一亮:“是,是该去请罪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以请罪为名,要不要叫上大哥?”

    二郎稍顿,面色犹豫,踌躇好一会儿终是摇头:“别了,大哥那脾气,让他知道指不定又得被训一顿。我们

    先去探探殿下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******

    刘据看着堂下二人,歪头道:“所以呢?”

    公输二郎三郎俱是一愣,面面相觑:“我们……我们……请殿下恕罪。”

    刘据颔首:“这事我早就知晓,并未放在心上。你们若不提,我都忘了。如果你们是单纯来请罪,那我现在宽恕了。你们退下吧。但你们当真只是来请罪的吗?”

    目光炯炯,不大的年纪,却好似能将他们看穿。

    公输二郎与三郎同时低下头,羞耻之心在腹中搅动,可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份嫉妒与虚荣:“听闻殿下今日来,是想从少府择选匠人。不知我等可否为殿下效力?

    “殿下聪慧伶俐,奇思妙想众多,柏山一个人恐分身乏术,殿下若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又如何?”话未说完,刘据已率先抢白,“我是大汉皇长子,若要用人,有众多选择。从前并非你们不可,日后亦然。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入我的眼?”

    二郎三郎脸色一白,急切道:“我们本事不比柏山差,从前在府邸,他会做的东西,我们都会。”

    刘据轻嗤:“你们自诩不比他差,何以见得?你们是有何等功绩,还是曾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物?”

    二郎三郎后头的话直接被堵了回去。

    刘据站起来:“府邸所做不过是木鸟木鱼等物,这些精巧玩意我确实喜欢,但我要的不只是这些。

    “想要前程,想要爬得更高,没有错。但柏山的机会只有一次,他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。你们想为我效力,就要拿出你们的本事,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。”

    说完,刘据迈步离开,徒留二郎三郎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路上,丰禾蹙眉:“这哪里是来请罪,分明是来自荐求机会的。”

    刘据却并不恼:“自荐也需要勇气。其他不论,这个勇气值得表扬。”

    丰禾不解:“那若是他们真展示出本事,殿下要用吗?”

    刘据歪头:“有本事为什么不用呢?我说了不在意当初的事,就不会因此存有偏见。况且他们说得对,我奇思妙想众多,往后必定还会有很多东西需要制作,柏山一个人确实兼顾不过来。再说柏山虽有所长,却也有所不擅长。”

    刘据蹙眉,思索起来。公输家二郎三郎此举倒是提醒了他,手上不能唯有柏山一人。他脑子里完整的东西太少,可零碎的东西很多。

    他个人的力量有限,知识也有限,不能将零碎的东西完善,可焉知旁人也不能呢?

    或许他可以考虑组建一个……嗯,科研队?似乎是这个词。

    刘据眼睛眯起来,好像也不是不行。

    但人才不易得,宁缺毋滥,不能急。

    出了少府,刘据没回宫,直接去了上林苑。在上林苑住了好几日。少府寺卿办事就是稳妥,要的匠人与材料第二日便到了。刘据有序安排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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