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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怎么会忘记那张照片？林本格呼吸急促。
《与洛尚警官二三事》中记载的内容或许是假的。林本格想。但夹在回忆录里那张照片, 却是千真万确存在过的。
照片上的内容，是真的还是假的？林本格快步疾行在提英资公寓的走廊上，脑力飞转。
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？林本格想。
——是人工智能虚拟的仿真影像吗？还是两人真实出镜的摄影画面？是为了完成孤星计划而故意制作的棚拍照片吗？还是……
林本格来到第一间客房门口, 胸口一起一伏。
……还是说，那是他和提英资千真万确, 在彼此交付身心过后，执意封印在时光里的一段回忆呢？
带着这记天问, 林本格双臂一扬，猛地推开第一间客房。
……好像是之前他在国父公寓里借宿的时候，曾经住过的那一间。注意到这一点后，少校把房间细细地环顾一圈。
所以，不是这一间。林本格迅速退出来，得出结论。
——夹在《与洛尚警官二三事》扉页的照片上，「洛尚」与年轻国父月夜花朝的那间卧室，不是刚刚自己打开的这一间。
林本格调动自己人形字典般的记忆力仔细回忆：当初自己亲眼看过的那张照片，两位当事人身后的房间，贴着蛋壳色布纹肌理的墙纸，床头是深烟灰的植鞣皮质软包靠垫，褥单与薄被洋洋洒洒铺了满床，则是更淡一点的浅灰色；蓬乱松软的大床上，一只克莱因蓝的长条靠枕横亘其中，替年轻的越北星国父枕着腰肢。
如果那张照片是明天早上拍的——林本格想——那么，它的拍摄地点，只会在这所公寓的其中一个房间。
不是刚刚那间。
林本格借用过提英资主卧里的吹风机，所以他知道，那也不是提英资自己的房间。
不是书房，不是主卧，不是自己住过的那间——整座公寓排除了三间，还剩四间。
会是这四间中的一个吗？林本格回望幽暗深邃的寓所走廊，呼吸一阵急促。
他发疯了似地想知道。
告诉我，那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？林少校狠狠握起拳头，攥紧，又松开，又攥紧，如鲠在喉。
告诉我，自己与提英资那样深情的相偎相依，亲密无间，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？
林本格凝视虚空，不知自己应该到底是在问谁——问霍冬星吗？问时空局吗？问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生物学父亲吗？
走廊尽头寂静无声，无人回答少校的拷问。
我知道，我本应该明白的。林本格想。
——霍冬星的孤星计划，从开始到结束，只有两年。短短两年的时间，他将见证越北星国父从风华正茂的二十六岁，到位高权重的三十八岁，到风烛残年的九十八岁，再到对方生命终结，枯萎，骨与肉深埋六尺之下。
时空特工林本格少校，本应该明白，自己作为孤星计划的项目经手人，是不会在低维的时间线上常驻，陪提英资走完这一生的。
林少校本应该明白，提英资余后几十年的人生，注定将和「孤星计划」相互成就。漫长的时间线会推着他，搡着他，裹挟他，拥戴他，让他成为伟大的殖民地主脑，不朽的越北星国父。在这片星海，有成千上万人将因为他的存在，首次吹到来自地表的微风；痛失家园的百万孤魂野鬼，也将因为有他的存在，终于夺回自己的土地。
林少校本应该明白，提英资的一生，容不得任何闪失。
可是，他们之间，只剩下这一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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