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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要饿着自己,钱可以再赚,人生就是从无到有、再从有到无,这再正常不过啦。”
最近她总是说这句话。
池岩已经将房子抵押给银行,应该足够负担起她的医药费,他已经默认拿房子换命,妈妈可能也已经接受了现实,可是池易暄却有一个记事本,上面写着他接下来几年计划存下来的钱,总额等于我们欠银行的本金加利息。
记事本就放在窗台上,我趁他洗澡时翻过几次,发现他的换算单位是奖金、客户,他从来没有将我包含进计算等式里。
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,决心在几年内赚到赎回房子的钱。
我知道妈妈这句话既是讲给她自己,也是讲给池易暄听。
晚上我有点失眠。池易暄在客厅加班,他总是坐在茶几前工作,背弓着,像只伤心的虾米。
午夜的乌鸦在怪叫,我听见他的脚步朝卧室走来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,池易暄问我:“没睡着吗?”
我摇头,坐在床头翻看起我们的相册。
池易暄从床尾爬上来,爬到我身边,背靠着床头,歪过头来看我手里的相册。厚厚一大本,这样的相册我还有许多本,足以装满我的28寸大行李箱。
他的笑脸如此生动,欢乐如此真实,手从照片上抚过,好像能给予我力量。
翻动到某一页时,池易暄的食指点在了一张照片上。
那是一张我的照片。
当时罗马的广场上有乐队在表演,我听到了熟悉的旋律,想和我哥跳这一首《Putting on the Ritz》,于是抛砖引玉,从观众席起身,在节奏停顿时拍手,先在上方拍一下,再在下方拍一下,转个圈,脚在地上胡乱踢踩两下,这就是我跳踢踏舞。
池易暄先是扶额,酒窝却凹陷下去,笑意无法遮掩,爬上了眉梢。
我越跳越起劲,能逗他开心也算一种成功,最后他笑得简直要在地上仰过去。虽然没能邀请到他,但是一位围观的阿姨加入了我,她的舞姿更为专业。我立即去模仿她,我俩在石板路上蹦蹦跳跳,忽然听见一声:
“白小意,看我!”
没料到池易暄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叫我“白小意”,这是独属于我们的暗号,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,一下就落了拍。
他竟然从我的书包里拿出相机,将镜头对准我:“我来拍你。”
镜头后的他面带笑意,我压下逃跑的冲动,深吸一口气,尽力回想着以前他教过我的动作。
踮起脚尖是“偷偷摸摸”,脚跟往下跺是“蹬自行车”,脚尖连敲地面是“生气的妈妈”。
这一刻被他定格下来,我的身后是罗马夏日,咖啡厅的拱门上爬满蔓藤植物,长肥厚绿叶、开米色小花。
这是为数不多的,池易暄为我拍下的照片之一。
“你的照片好少,以后多给你拍一点。”他感叹道。
我自恋地摸着下巴,臭屁地挑了下眉毛,“怎么?被我帅到了?”
他一下子就笑了。
我合上相册,和他在床上躺下。
“想好下次去哪里玩了吗?等妈妈好了以后,我们再出门旅游吧。”
“好。”
我握住他的手,重复她说过的话:“人生就是从无到有、从有到无,还会有‘有’的时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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