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56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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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若是江南,八月还是盛夏,正是小荷微雨榴花盛开的好时节,然而朔北的八月冷风飒飒,空气中已经有了肃杀的气息。

    也许是感觉到潜伏的危险,林羡玉睡得并不安稳,天光乍亮时他从睡梦中惊醒,梦魇频发,醒来时心口还起伏不平,留有余悸。

    他披了一件外袍,推开门走了出去,却见赫连洲站在槐树下,身姿挺拔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已经去宫里了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手里拿着一枝槐叶,朝他走来,把槐枝放到他的手中,“玉儿送我时还缀着几l朵花苞,现在连绿叶都泛黄了。”

    那时他摇摇欲坠时落入赫连洲怀中,手里攥着一枝槐花,说了句:“玉儿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。”没想到赫连洲到现在还记得。

    林羡玉低头看着槐枝,指尖止不住地颤:“你就这样孤身进宫,会不会有危险?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让纳雷买通了宫门侍卫,我会带人秘密进宫,估计太子很快也会知道,但我进宫面见父皇,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。”

    林羡玉紧紧搂住赫连洲的腰。

    赫连洲知道他害怕,伸手环住他的肩,低头在他耳边说:“玉儿,等事情都结束了,能陪我去一趟我母亲的陵园吗?”

    林羡玉怔了怔,泪蒙蒙地抬起头,说:“等你回来,我们就去。”

    沉重的晨钟声响从山上佛塔传来。

    赫连洲从后门离开。

    银鬃马飞驰如电,纳雷和满鹘带着三十个精兵紧随其后,一路奔向皇宫,宫门侍卫以皇上密诏为名,为他们打开宫门。朱红色的千钧巨门往两侧拉开,赫连洲缓缓走进正殿。

    德显帝好像早知道他要来,正躺在殿后的软榻上歇息,两边守着四名宫女,还有两名常侍在一旁煎药,浓烈的药味溢满整座宫殿。赫连洲走到殿门口,由常侍通传给德显帝:“怀陵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怀陵王,赫连洲……”德显帝沉吟了片刻,“终究还是来了,让他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走了进来,纳雷和满鹘守在殿门口,四周死寂般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“参见父皇。”赫连洲跪地行礼。

    德显帝的声音苍老虚弱,“上次唤朕父皇,还是你第一次带着祁国公主来见朕那日,今日……又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近来发生的事,父皇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问,只是陈述。

    德显帝亦没有回答:“你和你母亲脾气很像,执拗、刚硬、却又不争不抢,叫朕没办法。那时候龙泉失守,你外祖父和你舅舅畏罪自戕,朕勃然大怒,将你母亲打入冷宫。好几l次,朕去看望她,她避而不见,就那么冷冷清清地住在冷宫里,朕罚她一次,她就彻底和朕离了心。”

    赫连洲沉默地听着。

    “你也是这个性格,自从把你放出宫,你就不回都城了,宁愿做边塞沙漠中的鹰,也不愿回来当这个皇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母妃想和父皇离心,是皇后娘娘不许她迈出冷宫

    一步。”

    德显帝睁开沟壑纵横的眼,浅灰的眼眸里露出迷惘如稚童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母妃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再见您一面,可是皇后娘娘让太医守在母妃身边,看着她阖上眼睛,宣布废妃殁了,此后世间再无静贵妃,再无萧静儿。”

    “静儿……”德显帝缓缓抬起头,几l乎用尽全身的力气,“那你呢?你和你母亲一样吗?你究竟是西帐营的将军,还是赫连氏的二皇子?”

    赫连洲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德显帝摆了摆手,宫人们皆退出去。

    “儿臣是父皇的儿子,然而太子骄奢淫逸,误国殃民,惹得天怒人怨,”赫连洲从胸前拿出诏书,低头奉上:“故儿臣斗胆请求父皇,为苍生、为北境、为赫连氏的无上荣耀,改立储君。”

    他话一落地,四周落针可闻,只有德显帝沉而浊的呼吸声时缓时急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逼宫?”

    “儿臣无可奈何。”

    德显帝彻底被激怒了,他整个人都在发抖:“好一个无可奈何,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的是大不孝、是悖逆纲常之死罪!太子他再荒唐,也不敢做这样的事!”

    “太子除了悖逆纲常不敢做,还是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?他私通外敌、暴政敛财、他手下的人连赈灾粮都敢贪,三个乡死了十几l万人,他视百姓如刍狗,视天下为一家之私产,父皇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,是吗?”

    德显帝脸色发白,正要高呼救驾时,赫连洲走到他榻前,压低了声音说:“如果父皇觉得百姓不重要,那吞并祁国,让赫连氏成为天下之主呢?”

    德显帝霎时间僵住。

    “太子的能力,父皇很清楚,其余的皇子都不成气候,父皇,你执政三十二年,从未想过南下吞祁,让那片山清水秀的富庶土地,成为北境的一部分吗?”

    德显帝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。

    赫连洲跪了下来,再次呈上诏书,他一字一句均是慷锵有力,气魄无人可及:“父皇,如今唯有儿臣能为父皇开疆拓土,唯有儿臣,能完成父皇和先祖们的宏愿,延续赫连氏的荣耀,福泽万世。”

    “请父皇,改立储君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宫殿里,两旁的烛火晃动了一瞬。

    良久,时间仿佛停滞。

    德显帝没有说话,赫连洲也没有再开口,父子俩就这样静静对峙着。

    很快,太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他喊着:“圣上有危险,护驾,护驾!”

    与此同时,德显帝望向赫连洲,赫连洲的目光里有他不敢直视的野心。

    他们都知道,别无退路。

    “诏书……”

    赫连洲将诏书展开,放到德显帝枯木般的手上,德显帝已看不太真切,需得凑近了,一个字一个字地辨析,“……皇太子赫连锡,承乾之命,居东宫之位,理应恪守孝悌之道,敬天爱民,励精图治,然其不顾祖训,专擅威权,鸩聚党羽,穷奢极欲,致使朝野失望,民间嗟怨,故褫夺其

    皇太子之位,废为庶人,以示警醒。次子赫连洲人品贵重,日表英奇,南御祁国,北逐赤靼,收复斡楚,立下万世之功,朕于德显三十二年八月初八,授其皇太子之位,著继朕登基,克承大统,即皇帝位。敬告天地、宗庙、社稷……”

    德显帝将最后一句话念出声来:“敬告天地、宗庙、社稷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了一声,“罢了,罢了。”

    盛年不再来,几l十年弹指而过。起初他也有过开疆拓土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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