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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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谁说句话,惹得楼下哄堂大笑,众人嬉闹着打趣,将屋外的风雪驱散。

    可盛拾月的指尖很凉,被碳火映得发红,却没有丝毫温度,将整张脸都蒙住,完全看不清表情。

    她说:“你瞒我好多次了。”

    “未坦白心意之前,我觉得你是不安,怕伤害到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,所以不敢告诉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坦白心意后,我觉得你是将我看作小孩,总担忧我承受不住,无法坦然告知,于是我给予你承诺,说我会护着你,告诉你,我会有所改变,多努力,让你觉得我可以依靠。”

    “你被冤枉入狱,我忧心不已,与母皇相争,被关入景阳宫半月有余……”

    她话还没有说完,宁清歌就忙接道:“我知殿下的努力。”

    她脸上是少见的慌张,紧紧揪着盛拾月的衣角,又一遍重复:“我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像在挽留,证明些什么。

    盛拾月停顿一瞬,又继续道:“这一次,我可以告诉自己,此事重要,事关国家,你也有不得已的苦楚,无法提前告知我。”

    “阿娘、”盛拾月突然想到她们还在倚翠楼中,于是只含糊道:“当年的事,你不愿告诉我,我也不怪你,毕竟真正的过错不在于你,你只是被牵连其中,甚至是里头的受害者,不愿主动提起也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可这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她轻轻叹息一声:“宁清歌,你还想让我为你找什么借口呢?”

    “这是我自己的身体,难道我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吗?”

    她越平静,宁清歌反倒越慌张,拽紧她衣袖,急忙道:“殿下、不是这样的殿下。”

    铜锅里的羊汤冒出,落在铜壁上,还没有来得及滚落,就先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,转眼就只剩下干涸的白色痕迹。

    盛拾月的衣袍被揪皱,悬在脖颈的项圈摇晃,映着烛火,反着五彩的光亮。

    她没有放下手,依旧紧紧蒙住,不愿意放开,将此刻的脆弱摆在明面,所以用这种幼稚的方式隐藏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你在为我打算,百般算计,步步为营,却不知我也在让你,仍由你欺瞒,让你摆布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,我知道的殿下,”宁清歌有些无措,平日里的冷静理智都抛开,在惯用的方式无用后,她甚至不知该怎么哄。

    盛拾月突然抬起头,定定看着对方,一字一顿道:“你既然知道,为何还要仗着我的忍让,一次次欺骗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们互相表明心意之后,第一次的争吵,或许都不可以叫作争吵,毕竟所谓的争吵,都是两个人在大吼大叫,恨不得处处压制住对方,而宁清歌、盛拾月两人,一个温声央求

    ,一个语气平静,只是语速比往日都稍快些,好像是一对普通朋友在商量事情。

    “宁清歌,你很过分。”

    泛蓝的眼眸晃动,似有水雾凝聚,又固执地不肯往下落,盛拾月抿紧嘴角,像只受尽委屈的猫。

    她又一次重复,多了些哭腔:“宁清歌你有点过分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小九、对不起,”宁清歌既不安又慌张,抬手捧着盛拾月的脸,额头与之相抵,反复强调:“是我的过错,是我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原谅我好不好?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她字字诚恳,充满悔恨。

    可盛拾月却不为所动,只道:“宁清歌你不能既要又要。”

    宁清歌一愣,骤然呆住。

    房间里突然变得死寂,屋外的声音的消失了,甚至可以听见雪粒又掉落在瓦片的声音,铜锅里的羊汤见了底,只剩下一片狰狞的白迹。

    屋子里头依旧暖洋洋,炭盆烧得正旺,让人口干舌燥,脖颈、掌心都冒出细汗。

    “小九……”宁清歌扯了扯唇。

    盛拾月平静的有些让人害怕,没有半点犹豫纠结,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,只是随口一提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想将我推上那个位置,也一直为此谋划,我早就察觉,但并不抵触。”

    盛拾月停顿了下,后倾拉远两人的距离,偏身拿起茶水,抿了一口后,才慢吞吞道:“幼儿被拐一案,我知自己的无能,小姨失踪、你被冤入狱,我明了权利有多重要,所以我不拦着你。”

    茶水苦涩,平日喜甜的盛拾月最是厌弃它,哪怕侍人端上来,她都要推得老远,可如今却自顾自拿起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你懂权谋、也不大熟悉如今的朝廷,所以不曾指手画脚、逞能作乱,索性完全听你的,你让我好好念书,不参与六皇姐、八皇女的争斗,我便装得乖巧。”

    一直隐而不说的事情就这样掀到明面,突然就开始坦白,这话语转换得太快,让人不知如何回应,宁清歌只能沉默。

    盛拾月眼帘半垂,继续道:“可是你不能既想事事护着我,又将我往上推,如稚儿一般的懵懂无知,浑浑噩噩地被推上那个位置。”

    “细数历朝历代,可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是这样被人护上去的。”

    不消对方说,宁清歌自个也清楚,只是她并不想面对,一味想着下一次、再一次,希望盛拾月长大,又百般护着她,生怕她承受不住。

    她的脊背如同盛拾月一般弯曲下来,手往后,杵在椅子边缘,以此支撑着自己不往下倒。

    盛拾月停顿了下,又说:“这一次你能主动告诉我,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她眼尾的水雾明显,几乎凝聚成珠,却又不往下落,直到高兴两字说出时,才顺着脸颊,快速滴落,砸在地板上。

    她强调:“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有点难过,”酸涩泛滥,哽咽打断了话语,盛拾月咬住下唇,极力克制住自己。

    捏着茶杯的手发颤,惹得水面泛起圈圈波澜,好在之前抿了一口,才不至于溅出杯外。

    盛拾月好像还想说些什么,可话到唇边,又绕了回去,只能强撑着冷静道:“我想出门走一走,你不要跟来。”

    话毕,她放下茶杯,起身就走。

    宁清歌没有阻拦,对方将所有话语全部都说开后,一向游刃有余的宁大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。

    她只知道,她们可能需要一点时间,不能再像之前一样,用不妥当的方式解决。

    旁边的铜锅彻底见地,不过幸好,碳火也燃烧到最后,只剩下一堆残留着余温的白灰,风一吹就全部散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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