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1/2)
梅雨季的清晨是没有朝阳的,天边的那抹红晕尽数收拢,渲染在南潇雪的面颊。
“你希望我怎么做?”安常很小声的问。
像害羞,动作却不犹豫。
安常的手,是一个文物修复师该有的双手,耐心、轻柔、细致入微,对待一件瓷器,总能很快摸出结构关窍,拎出提纲挈领的那几点细细打磨。
而她对南潇雪也是一样。
南潇雪甚至觉得,安常的耐心多得有些过分了。
让人想起她调颜料的时候,在调色盘里反复研磨,然后仰起面孔看南潇雪的脸,看一路晕染到南潇雪太阳穴的色调,是否与她肖想中分毫不差。
雨越发大了。
墙角的青苔得了助力,越发黏腻起来。
南潇雪轻轻叹了声:“安常……”
“你希望我怎么做?”安常又小声的问了一次,小声但固执。
继而南潇雪明白了,安常的坏不显山不露水,关键时刻冒头出来,就像竹编灯笼下的第一次亲吻,安常会出其不意的咬破她的唇。
安常喜欢仰着面孔瞧她的神情,正如安常现在期盼她的回答一样。
看谪仙原本清傲的脸上出现南辕北辙的神情,听原本薄情的唇间吐露难以抑制的话语。
然后安常清秀的眉心微蹙了一下,像是被那些完全不可能由南仙所吐露的词汇所激惹。
其实她并非故意使坏,只是知道,充分的耐心大部分时间能换来她想要的结果。
甚至比她想象的更多,到了让她微微惊讶的程度,她听着窗外,感知着屋内也染了那淅沥的雨。
安常轻声提醒:“不要吵醒外婆。”
******
南潇雪陷入一种恍惚。
窗外的雨好像下得没有尽头,天空永远卡在由夜转昼的灰白,文秀英已经起来了,能听到她轻轻走动的脚步声,又越发衬出清晨的静谧。
安常坐在书桌前,露出一个背影。
“你真的不睡么?”
南潇雪身上乏着,脑子也跟着晕沉沉的。
“不睡。”
安常回眸笑了一下,脸上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。
总是这样,南潇雪心里吐槽一句,看起来好像很害羞,该使的坏倒一点不见少。
“你睡吧,我就在这儿。”
安常声音软软的,可听上去像一句承诺——
等你睡醒了,我还在这儿。
南潇雪一生得到这样的承诺其实并不多。
小时候她爸妈早早出了国,而她一人留在国内。后来进了舞团,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助理走走换换。巡回演出时,全国乃至全
世界不停的走(),?Ⅻ??葶し?銑敧??????
??节余??㈦()㈦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,就显得没什么是恒常。
唯独在宁乡,河流是慢的,日子是慢的,安常说话的语速也是慢的。
这样的节奏让人觉得,她说不变,那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变了。
南潇雪阖上眼,枕头上是安常的洗发水香,一种很复古的香味。
安常睡不着,她坐在书桌前,觉得整个人陷入一种亢奋。
她做了很多,犹嫌不够,就像南潇雪就在她身边,她犹嫌不够。
她并不想再一次的沦入欲念,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。
只是神经打着急促的鼓点,不停催促着她,烧灼着她。
她呆呆望着窗外的雨,那股兴奋也没有被浇熄。
她又转了个身望着南潇雪的睡颜,想了想,取了支铅笔。
很久没画过人像了。
笔尖沙沙沙摩擦在画纸上,心里那股躁动奇异的得到抚慰。
天哪,她握着画笔想,原来她不只想与南潇雪缠绵,她还想与南潇雪恋爱。
她宁愿坐在这里,画她恋人的睡颜,一张一张,无休止的画下去。
一颗心被「满足」和「畏惧」同时包裹。
可若在恋人前加上两个定语——「只在宁乡的」、「只在这个梅雨季」的。
那种「畏惧感」便又消解了不少。
反正做好了心理准备,南潇雪很快要走的。
短短一段时间,再沉迷,又能沉迷到哪里去。
这么一想,就特许自己一些放肆的资格。
发现南潇雪睁眼的时候,安常冲她笑了一下。
南潇雪看见安常,坐在书桌前的竹编椅上,腿蜷着,素描本放在膝头。
“你在画我?”
“嗯。”
年轻真好,二十五岁的安常,即便整夜没睡,一张素白的脸也在晨光里透着光,身后窗外照进的些许光亮,把她的马尾染成了浅浅栗色。
这让安常看上去像颗可口的小栗子,让人莫名期待起一个秋天。
秋天?
那是离开宁乡、梅雨季过去以后的事。
南潇雪快速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安常轻声说:“你很好看。”
南潇雪从小到大,听太多人夸过她的外貌。
可安常的语气,和其他人不太一样。
其他人的夸奖,像在描述日落时分的塞里雅兰瀑布,描述三亿年历史的罗赖马山,描述海风轻柔的瓦宾法鲁岛,描述一切自然而客观存在的美丽。
可安常的语气里,带着小小的窃喜、小小的私心。
南潇雪起身,拢了拢长发,披着薄毯踱到安常身边:“画了这么多?”
她理了理桌上那些画纸。
“哪张最满意?”
“说不上来。”
“嗯……”南潇雪对比着看了看。
() “你最喜欢哪张?”
“我也说不上来。”
笔触与笔触之间以秒相连,记录南潇雪沉睡的呼吸间都是时光痕迹。
她们的确无法比较,在一起相处的时间,哪一秒尤显珍贵,哪一秒可以放弃。
安常的素描变成了时光流淌的动态画面,记录了南潇雪鲜少体验的一场好眠。
很久以后南潇雪回忆起来,她甚至没有做梦。
关于那场睡眠的记忆,只剩下安常坐在窗前的身影。
窗外淅沥的雨。
间或传来文秀英轻轻的脚步。
南潇雪问:“我能拿走一张么?”
安常摇头:“无论你拿走哪一张,这些画都好像变得不连贯了。”
南潇雪笑笑:“睡了好久,来不及玩游戏了,我得走了。”
“好。”
南潇雪的手轻按在她头顶上:“我走了你得睡一会儿。”
“好。”
送南潇雪出去,文秀英邀她有空再来玩。
一向云淡风轻的南仙滞了滞,安常实在没忍住一声笑,被南潇雪在文秀英看不到的角度掐了一下腰。
两人走到屋外。
安常:“我送你吧。”
南潇雪从她手中拿过油纸伞:“不用。”
安常愣了下。
“那,再见。”
“嗯,回去睡吧。”
安常转回屋内,洗了个澡坐到床畔,望见自己的枕头上,多了根长长的发丝。
捡起来,对着窗外天光看了看。
南潇雪发质真好,披在肩头像一匹泛光的丝缎,这样单拎一根出来看,也像织就丝缎的锦线。
安常拈着那根头发站起来,连同桌上的数张素描一起,装进了床下那个纸盒。
入睡前她想了很多,反思昨晚的相处,觉得她们俩都有些越界。
第一,南潇雪问她能不能拿走一张画——她拒绝了,因为画是介质,是可以长久保存的东西,那等南潇雪离开宁乡之后,又该如何处理这幅画?
第二,她问南潇雪要不要她送——南潇雪也拒绝了,这让她联想到,等南潇雪离开宁乡的那天,她又要不要送?
送行的意义,是终有一别。
南潇雪身边的人来来往往,也许她经历太多,摆明了不喜欢送别。
安常提醒自己:享受现在,谨言慎行。
******
晚上安常来到片场,看南潇雪演了两场戏。
听工作人员悄声议论:“南仙演得越来越好了,我都要相信她是真的在恋爱了。”
“哈哈,要不是她是南仙,我也真的信了。”
偏偏这时,两台摄像机接连出了故障,也不知是不是梅雨季天气太潮的缘故。
田云欣很焦虑:“怎么没定期检修?”
“我们马上处理。”
“要多久?”
“
乐观的话,大概,半个小时。()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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