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新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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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第九十六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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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低润的嗓, 熟悉的声,烛光的浸洇之中,那人的面容一览无遗。

    “九弟?”皇帝骇目:“你、怎会是你!”

    “皇兄因何不喜这玄台香?”景昭立于龙榻之前, 垂眼笑道:“是不喜,还是惧怕?毕竟这香,可最受先帝爷亲睐。”

    皇帝心跳大作,眼皮亦急颤起来:“不对,你怎会在此?”

    “那我该在何处?去封地的途中,还是……该已因宿疾发作,而殒命于哪处驿馆?”景昭语调稀松平常,便像家宴之时, 在与这位皇兄叙闲话。

    皇帝抓紧身下的纻丝缛单,猛地仰头:“来人!快来人!江良!冯喜!给都朕滚进来!”

    他唤得又促又急, 响彻整间殿室。那声音又闷又哑, 在如青龟夜惨, 亦似瓮中之响。

    景昭并未制止, 好整以暇地,欣赏着眼前这张逐渐悸然的脸。

    待皇帝再喊不动, 半个身子都崴在榻边了, 他才温声道:“皇兄想找那位江殿帅, 怕是有些困难, 但冯公公……臣弟或可代为传唤。”

    皇帝心头磕撞了下,骤然抬起眼来:“冯喜是你的人?”

    景昭一声不吭, 面容雪静。

    炉香浥浥, 丝丝缕缕地灌入皇帝鼻腔之中, 更如同一张密且无形的网, 牢牢箍住他的心室。

    “是了, 不止冯喜,定然还有其它的人……你布谋多年,早便在朕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……”皇帝声音低下来,自语般地喃喃:“朕就知道,早晚要有这一天……”

    常年俯于高处者,最是知晓什么叫做无谓挣扎,尤其,是当多年悬在眼眶外的利刃终于逼到眼前时。

    缎面上的明黄本是最尊贵的颜色,此刻却如同一团絮起的暗焰,将皇帝缠作一颗笨重的虫茧。

    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皇帝从面到唇都成了枣褐色,像冻住的淤血。

    他撑住肘想爬起来,奈何尝试几回都力有不逮,只得就着那半伏于榻的姿势,一边喘气一边望向景昭:“你待如何?想来……取朕的命么?”

    景昭反问道:“皇兄将臣弟府中翻了个遍,不知可有所获?可寻到你想寻的东西了?”

    这问将皇帝攫住,他呼吸大乱起来,腮侧咬出嶙峋的恨:“朕不信!不信父皇当真留有那物!”

    景昭微含起眼,衣料窸窣几下,自广袖之中取出一卷手轴来。

    他抻开那手轴,目光轻亮又温润:“皇兄说的,可是此物?”

    恰逢灯花哔啵,接连爆了两下。蒸栗色的烛光染亮男人一侧眉眼,亦将那面绢绸上的字样,照得清楚分明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相近时辰,坤宁宫。

    “訇”的一个炸雷,天空颠荡了两下,将墙壁上的鱼藻挂屏映得发白,也将进来挑烛芯的宫嬷吓得直拍胸口。

    盖好罩子后,宫嬷便听到榻上辗转的动静,不由压着声音劝道:“娘娘,丑时二刻了,您还是赶紧阖阖眼,明儿且有得忙呢。”

    一声短叹响起,皇后直接自榻上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揉了揉额头,她声音泛哑:“怎么还打起雷了呢?”

    喜事当前,难免心...

    绪牵缠,生怕有变。

    宫嬷满心理解,便笑着宽慰道:“雷要响,雨才收得快,老奴方才看过了,明儿一定是个好天。五殿下今儿试那冠服的时候老奴去看了一眼,真真风神俊爽,那才叫个龙章凤姿呢。娘娘放宽心,擎等着五殿下受册便是。”

    一番话熨贴了皇后的心。子夜更阑,她也确实有些疲,略略说了几句话后,便撑在迎枕上,浅浅地阖了过去。

    次日天亮,果然是个高朗的晴天。

    天空邈远,灿阳照散冬风的凛冽,到处都是一派融融暖意。

    而既然夫婿的爵位还在,身为宗室之妇,沃檀自然也要参加册立典礼。

    自打景昭离京后,她就干脆顺应旨意住到了秦府。这里虽然没有王府那么敞阔,但比王府要热闹不少。

    梳丫髻,戴冠,穿大衫霞帔。难得老太君精神爽朗,大早过来看着张罗。

    一屋女眷说笑间,表嫂子戴绾儿取了大带给系上时,沃檀忽然伸手格了一下,小声说:“嫂子,系松些。”

    戴绾儿不明所以,还笑道:“檀妹这腰盈盈一掐的,要是系不到最后这个扣眼儿啊,就怕这带子的股结要活动。”

    沃檀伸手搔了搔鼻尖,微红着耳根坚持道:“没事的,我刚刚吃了一大碗虾饺,迟些到马车里还要垫垫胃……”

    她声音越发细,戴绾儿还有些泛蒙时,老太君走上前接手道:“我来吧,我给小檀儿系。”

    红线罗的大带,沾着天然的喜气。老太君动作虽慢,但手法却很娴熟。

    扣好之后,老人家伸指试了试松紧后,点点头笑看沃檀:“一会儿多带些吃食,袖子里也揣两块干粮,得空就吃,这会儿可不兴饿着。”

    这话里的话别人或许听不出来,沃檀耳尖那点红迹却慢慢濡到腮上,怩声应了。

    装扮完后还没出府,就有人进来报事,宫里传出个噩耗。

    道是昨夜有个小黄门出了岔子,在山炉里头加多了玄台香。皇帝夜半被那香味给催醒,本想唤人进来但喉咙堵着,一时发急起身却不小心摔下龙榻,给摔瘫了。

    唔,什么叫放屁砸脚后跟,大概就老皇帝这样了。

    沃檀强忍着笑,扮出一幅哀伤的模样,还是登上了去宫里的马车。

    皇帝虽然不能动弹了,但那册立仪式还得继续。

    等到宫里后,这消息便又探得更具体了一些。

    听说皇帝本来连眼都睁不了的,是皇后让医局的人用金针给吊着,硬把皇帝给弄醒了。

    毕竟天子不在,册立便难以继续。

    于是待到奉天殿时,便见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扶着坐在龙椅上,满脑门子扎得跟刺猬似的,还嘴歪眼斜,活像中风被抽了筋。

    而同样坐于上首的皇后一身盛装,眼角眉心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,颇有种熬出头后扬眉吐气的得色。

    鼓乐齐鸣之中,五皇子身着梁冠、脚踏黑舄,于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中,缓步走进殿中。

    在赞礼官庄严的引礼声中跪了一圈后,最后到了御座之前,跪地俯伏。

    至此,便到了至为重要的读册之时。

    望着自己神采英拔的儿子,皇后眼中笑意愈盛。

    然而变故,却让人猝不及防。

    册宝官声如洪钟,抑扬顿挫。可便在读到关键之处时,却倏...

    地面色大变,喉咙像被扼住似的,好半晌只见张嘴,不见出声。

    皇后眸子一眯,凌厉摄人的视线便拂了过去:“怎么回事,你哑巴了不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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