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榆树巷已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,从前的街坊有回迁的,也有拿了赔款搬去别的地方的,北滩也要重建了,他们得尽快搬走。
陈年的山核桃,喝到一半的洋酒,老于那里顺来装了杂物的鱼缸,还有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搜出的半截竹条……
收拾到最后,尽是一些一些零碎又破烂的东西——其实没有一点带走的必要。
看着箱子里那些零碎,他意识到,自己在晏城熟识的人与物,还有过往,似乎也都远去。
商暮秋就在旁边看着,在江慎收拾好两个纸箱子又想抱出去扔掉的时候按住了江慎,说:“出去走走吧。”
秋末细雨冷得刺骨,商暮秋把江慎的手握在手心,跟他穿过十三巷,在新城区平坦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。
路上偶尔有车,没什么人,街边的店面也空置了很多,故地换新颜,还没开始繁华,有点萧条。
走着走着拐进一条还没拆的小胡同,里头的住户已经空了大半,剩下的几家大张着门,也在搬东西。
有一家水果店,门前还摞着几个框子,门上挂着牌子:店面搬迁,暂时歇业。
以前偶尔路过这里,江慎会忍不住站住看一会儿,萧阳干活的时候经常笑着,他收养的那个小孩儿很懂事,经常在门口一边写作业一边看摊子、进出找钱。
“我在这儿买过杨桃。”江慎指着歇业的水果店:“晏城不产杨桃,我以为那么漂亮的水果会很好吃。”
商暮秋嗯了一声:“然后呢?”
“不好吃。”江慎说。
有很长一段时间,他们的关系在他眼里就像一只伪装失败的杨桃,他以为是迷惑人心智但其实酸涩难以下咽的东西。商暮秋不在那几年,每次路过这个巷口看到小萧阳,他就想起一次商暮秋,然后被当头一棒,包括刘质轻对他说那种企图动摇他心理的话的时候,他其实早就认为那是一只酸涩的果实。
最没信心的就是江慎,他只是没有办法拒绝那个看起来那么漂亮的果实,所以,苦也好酸也罢,总要吃一吃看,所以一厢情愿。
但是也有可能,千里挑一或者万里挑一的可能,这个果实是甜美的,尤其,当他抱着一定苦涩难言但是必须吃掉才甘心的心情,发现它是甜的时候。从此,这只果实在人生里就是无可替代的好吃。
江慎说:“我也只剩下你了,哥。”
当初他们闹得不好看的时候,他气冲冲拍桌,朝商暮秋大喊,说选他,跟他走,然后赌气地问商暮秋满意了没,商暮秋则很平静地说:我很早以前就只有你了。
就算是江翠兰这样的母亲、这么一只烂掉的苹果,要分离的时候,还是失落,不是优柔寡断,是因为他拥有的东西真的、真的很少。
还好最后剩下的是他哥,否则,他就是连一只烂掉苹果都没有的流浪汉。
商暮秋在心里想了一点不适合在这个季节和天气讲的话,最后选择不讲,他把江慎拥进怀里,轻轻拍他的后背:“不要对我说这种话,我会想不好的事情。”
江慎想: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就算想——就算要做,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他说:“但是,这不是说明,你真的很喜欢我吗?”
商暮秋莞尔:“是,但是……”
但是,这不是什么好日子。
江慎又想:但是,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
他只剩下了眼前的人。
江慎的这辈子,亲缘单薄、朋友不多,有的远隔天涯,有的生死不见,只短短两年,天翻地覆,各自东西。
他的前半生,有过依靠,有过飘零,最后又找到扎根地。
婚礼当晚,他把自己大义凛然留在船上,后来辗转送回晏城,又塞进垃圾桶的那件衬衫找回来,抚平,放在了商暮秋的枕头下面。他决定对商暮秋坦白一切,哪怕是因为稚拙而略显好笑的真心。他想,不应该再等什么好的时机、合适的场合了,天有不测风云,没有那么多次好运气的,所以,想说的话要尽快出口,先得到,再考虑其他。
“那又怎么样呢?哥。”江慎缓声说:“你会对我做什么?”
江慎主动回抱住商暮秋。
他有点冷,还有点空虚,所以,想要一个更加紧密和赤裸、更加火热的拥抱。
“明天再搬走吧,再留一天。”就还有一天的时间用来回忆,“你会……怎么对我呢?……哥。”
【作者有话说】
——end——伤感地大do一场!(bushi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