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第33章无字碑(二合一)……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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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在此消息闭塞,对外界种种一概不知,自然不知昭乐已经梅鹤庭一拍两散。

    宣明珠目光澹澹,再无当年在此害怕失去孩儿的惊怖难安,淡然道,“自家事自家,同他个什。”

    如今她心中无苦无怨,来此,并不为向谁诉苦。

    是那无端发一梦,梦见崔嬷嬷窗闲话,提起这桩往事,这才备下纸钱过来烧化,不过求个心安。

    她自来不信这个,一生唯二破例,一次是为母亲,一次是为女儿。上一回求不到正果,这一回,她只求宝鸦平安。

    无字碑为何不立文字?因无字,方有无穷后福。

    “四哥。”她轻道一声,“往后我就不来。”

    她自知时无多,死以后,皇帝未必还能容下宣焘的『性』命。

    身后之事,心有余却顾不,不敢多想,只能随之去。

    绿衫广袖的英俊男子半分伤感皆无,随意点头,“不来就不来吧,又不是什好来处。今儿葩珍叫我一声舅舅,这辈子足。”

    话尽。宣明珠摊开掌,变戏法似的『露』两颗小玻璃弹珠。

    将儿时的玩艺交到他手上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“小醋儿。”

    注视她的背景,宣焘忽然喊一声,无端的有不安:“你这年过可还舒心?我再句你不耐烦的话,男人不用惯着,你是长公主,从小到大迁就过谁。父皇……”

    宣焘目光渺散一下,似乎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,那个永远威严永远仰望不能及的男人,流丽圆滑的嗓音低沉下去:

    “他当年便过,梅鹤庭是栋梁之才,却不适合你,只是架不住你歪缠……你可不许委屈自己,听见没有?”

    宣明珠闻言轻笑。

    她自然记当年的情景,记当父皇捻着胡须犯难“他不适合你,你不该喜欢他”时,自己心里蹦一句话——

    母后倒是适合您,您却不喜欢她。

    那时母后已经离世很久,她心里藏着那个偷听来的秘密,已多年。

    不可否认,她无比敬爱自己的父亲,同时,亦恼恨父亲在感情上对母亲的背叛,这种矛盾的感情一直煎熬着她。

    直到她为梅鹤庭这个人和父皇争驰,心中莫名生一种叛逆的快感,所以父皇越不行,她就越要争取。

    好像一种内心的报复,她要证明给父皇看,自己的眼光没错,母后一世不到的,她能替母后圆满。

    七年来执着于此,步步深陷。

    走到末路方知,父皇错,还是对的;她对,却错一塌糊涂。

    “四哥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没什,至亲的亲长都不在世,她就想叫他一声。

    看到在身畔默默护送自己的送傩,宣明珠没回头高声道:“你给我对送傩好点,听见没有?”

    回应她的同样是一声轻笑。

    送傩是个安静的姑娘,闻声悄悄弯唇角,一路送长公主到寺门,从袖中取两枚平安符。

    “属下这年不在殿下身边,心中一刻不敢忘,为殿下小小姐诚心求来此符。知殿下不信这个,还是想送给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很欢喜,替宝鸦多谢你,一会儿我便帮她带上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望着送傩的眉眼,她本该,迎宵她们是一路人。

    “是我害你。当年,怪我考虑不周祥,派你来看守这混世魔王,本以为你在四人里心思最静……

    “傻丫头,怎就心呢。”

    等她察觉苗头不对的时候,已经晚。

    好好的姑娘,跟造过反的废王,无名无份不,若四哥心里有送傩还罢,可她最知道,那是个第一等风流人,是第一等凉薄人。

    等有一她病发,皇帝想秋后算账,送傩该何去何从。

    “跟我回家吧。”宣明珠扣住送傩的手,“还像从前一样和雪堂她们一起,行不行?”

    送傩只是安静摇头微笑。

    这样的劝,在过往交递消息时,经松苔或雪堂之口,已有许多回。她知道公主惦记自己,可她的心,已经不属于叫送傩的这个人。

    便只能摇头。

    “阿娘!”

    宝鸦在坡下的马车旁边,蹦哒哒冲着这边挥手。

    小姑娘身边不知何时多个卸甲的蓝衣少年,脸上笑意璨然,学人无赖挥手。

    宣明珠正为送傩的前程发愁,冷不丁眺见山道外的俩活宝,惊蛾眉,气笑。

    送傩瞧见,抬目眺望寺外的云『色』高,声音轻而恬淡,“小小姐真好,殿下真有福气,送傩在此间,会为您小姐祝祷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便知道,无法强行将她带走,带走人,带不走那颗心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沿来路下山到马车处,她乜言淮一眼。

    当头道:“还真盯着我的梢盯上瘾!”

    言淮无辜低头瞅宝鸦一眼,一大一小双双缩颈吐舌。

    言淮笑着『摸』『摸』鼻子,由着阿姐撒过气,哝一声:“这个嘛,我今儿休沐,往常却没玩忽职守,顶多算趁职务之便,嗯,开个小小的方便之门,怎不行?”

    “行、行、”宝鸦伸大拇哥,“这个呀叫做以权谋私,小哥哥你可真棒!”

    她见过这个小哥哥一次,还吃过他送来的糕点,听娘亲,小哥哥在她这个年纪就跟在娘亲身边打转哩,那勉强,能算作半个自己人吧。

    不过这半个自己人做人不知足,非要长个辈份。正好娘亲回来,当着阿娘的,叫她给评评理:

    “哥哥方才凭什让我叫你小舅舅,我才认一个舅舅,哼,到现在气还没消呢!小哥哥明明年轻,还想骗我哩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眉头一挑,玩味看向言淮。

    后者有点心虚,这小丫头到底是成心的还是故意的?他刚刚不是私下跟她打的商量,连送几盒糕点都定好,怎反口就挤对他没完。

    “常闻梅家小小姐聪明绝顶,肯定听过‘摇篮里的爷爷拄拐的孙’对不对?有辈不在年高,我唤长公主一声阿姐,姑娘自然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是你笨,自己算错辈份啦。”梅宝鸦绷着眉头,一脸恨铁不成钢,“你我陛下表哥是平辈对吧,陛下表哥叫我阿娘为姑母对吧,那你便是阿娘的子侄辈对吧,那小哥哥就是小哥哥,有什题?”

    言淮如今在宣明珠前,最听不“小辈”一类字眼,来劲儿,弯腰和她掰扯:

    “那是按姑娘那边的亲戚算的,我给姑娘按我外祖家一脉的辈份捋捋……”

    “胡闹起来没完?”

    宣明珠板起脸发话,“宝鸦,陛下乃九五之尊,是你能口无遮拦编排的吗?往教你不可自仗才智便有骄狂之『色』,都忘?你,上车去!你,上马去!”

    两人麻溜应下,上车的上车,上马的上马。

    车马新启行,转上主道后向护国寺而去。比起来时,多一骑白马一身蓝衣护驾。

    宽敞的车厢中,宝鸦腆着小脸滚娘亲怀里,发一道娇细的『奶』音:“阿娘我错啦。”

    宣明珠非当真和她生气,轻拍小脑瓜,将送傩送的平安符的红绳缠在她腕上。

    告诉她,这是方才的傩姨为她祈的。

    宝鸦抬起藕臂,开心晃,“那宝鸦该好生谢谢傩姨才是!”

    言淮耳力灵敏,在马车外听见小小一个侍卫都比自己辈儿大,用小小姐的话,心头可郁闷哩。

    换只手懒洋洋驭辔,他:“阿姐,今怎想起到寺中逛?”

    往常无论隆安寺还是护国寺,只要有佛香的方,宣明珠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。

    宣明珠『露』笑意,“九皇叔关。”

    言淮闻言便不啧声。

    他可谓从小跟随阿姐长起来的,喝酒投壶是阿姐教的,骑马『射』箭是跟阿姐学的。

    >

    虽人家是叔侄血亲,可言淮心里就是有几分不痛快,半晌才酸酸道:

    “护国寺的观音签不怎灵。”

    灵不灵,且先两,到底是上京第一大寺,又有先帝亲封的法染国师坐镇,香火之旺非寻常小寺可比拟。

    就那庙槛内的解签处,终香客不断,几乎刻刻坐不虚席。此时,好不容易轮到一位手把折扇的柳叶衫郎君,他一沉身坐在杌上道:

    “某求姻缘。”

    庙祝每解签接待各『色』人等,见怪不怪,撩眼皮:“罗汉签还是观音签?”

    柳衫郎君观音签,向那黄竹皮签筒内抽一支,翻开之前还闭目默祷片刻,方将签子递予庙祝。

    庙祝看道:“施主此签为第七签:苏娘走难。下签,丑宫。签词曰:奔波阻隔三险,带水拖泥去度山。是个拖泥带水的卦象。求婚姻,不利。”*

    柳息壤脸『色』苍白,喃喃自语,“莫不是错吧,三险?”心里道:那人都已局,何来的三……

    “大师,可有解法?”

    “有。”

    柳息壤精一震,却见对将一把胡须捋起,望签嗟嗟不语。柳小郎君立刻会意,取一锭二两足银递去,诚恳道:“求大师为某解『惑』!”

    庙祝收银笑道:“好教郎君知晓,凡事守旧则吉。”

    ……这话的还不如不。

    柳息壤如一个霜打的茄子,哪怕绕护城河跑八圈,都比不上这一刻心累。后等待抽签的人在催促,他蔫蔫起身,安慰自己这里的签不准。

    一抬头,就见阶外松坛处,长公主殿下一名英俊男子联袂走来。

    丽人嘴角,还挂着清甜的笑意。

    柳息壤忽然就想回头多给那庙祝一锭银——哪个签不准,简直准他痛彻心扉。

    余光无意旁扫,又见,从另一条禅径走来四五人,脚下皆着大理寺的官靴,身上却是便服。

    打头那人身着一袭玉頩『色』兽蝶纹锦袍,银冠玉带,尤为显眼。

    正是梅鹤庭。

    梅鹤庭瞧见他们,目光在她上顿住几许,落下睫,将眼底情绪掩尽,袖一方雪白的丝帕揩拭手指。

    “哟。”有人桀骜打声哨。

    三方相遇,气氛莫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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