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第35章赔不起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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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得到天子许准的梅鹤庭, 一个人去隆安寺。

    日里到宝鸦,他便留意她手腕上的那枚平安符。

    他曾缉办过一起佛寺香火案,解每座寺庙的开光符文都有细微的不同, 如护国寺的符纸取用剡溪古藤纸, 宝鸦戴着的那枚,边缘朱砂压卍字方印, 来于,一处禁地。

    隆安寺在颠山,山中有禁卫侍与长公主府卫两重兵禁把守,各为政。宫里那头是怕叛王逃脱, 长公主则是为提防四兄被人暗害。

    这的地界, 平时连一只鸟也轻易飞不出去,所以那平安符, 不出意外是宣明珠己取得的。

    她来过隆安寺,甚至可能带宝鸦同来。

    从叛王被囚于此地, 五年间她都没来过,这次来是为何?

    一种说不清『摸』不着的预感蒙在梅鹤庭心头,令他不安。

    行到野草漫膝的半山腰, 有暗卫影子般现身拦住去路。梅鹤庭无声亮出禁中的令牌, 那暗卫便又如影子退去。

    他抬起头,荒圮衰败的寺映入帘。

    当年,前荣亲王与先帝在此经历过一场密谋与围剿, 犹记那一日,当消息传到他耳中,那一瞬间他的第一个念头是,此日殿下入宫去探望她的父皇。

    十九岁的梅鹤庭,已初具日后的沉稳老成质, 可那一刻,那张年轻的脸上却掩不住慌张。

    他奔出公署直接往家赶,理智告诉己长公主必不会参与夺嫡,可就是排遣不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无措与心慌。

    回到公主府,便她头上覆着帕子,孱孱地崴靠在软榻的枕上,卸下红妆,唇面微微。

    身边的女史还端着一碗散着腥热气的『药』汤。

    “殿下怎么?”他心头猛跳,怔怔上前去。

    榻上的宣明珠他也是一怔,想是没料到他这个时间会回来,向他身上凝目几许,忽的莞尔笑。

    “呀,今儿本宫的小郎君不讲虚礼,也没敲也不通传——鹤郎,是不是担心我呢?”

    梅鹤庭听她撒娇的声里都透着虚弱,更加坐实猜测,眉心顿时紧张,正要检查她是否伤,却那存心促狭的女子抿唇指指己。

    梅鹤庭低头,现己手里捏着一管狼毫笔。

    他得消息后竟是连笔也忘记放下,那笔尖还蘸着墨,在公服上淋淋漓漓甩一片,就这么一路回的家。

    没待他反应,女子清柔甜蜜的声音袭来:“鹤郎,我有喜。”

    然后那墨便又蹭到长公主的肩臂上。

    “哎,”女史低呼一声,“郎君莫这抱着殿下身子,殿下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下你何处不适?”梅鹤庭在榻边手忙脚『乱』地松开她,讪讪丢开笔,又想帮她擦衣上的墨,又欲探她额头,却如面对一个易碎的瓷器,不知从何下手。

    未满弱冠的男子第一次失态如此。

    她躺在那里,忽又心生愧疚。

    腹藏千卷书,当下的心情却似个蹒跚的娃娃迈不开步,不知当如何为人父,又该如何偿她为他生育所受的苦。

    “腰疼、腿疼、头疼?这是管什么的『药』,我,我再去找御医问问,殿下可想吃什么,酸的、甜的……”

    宣明珠面『色』清弱,却奇地量这的他,仿佛第一次认得他这个人。

    也不知从他脸上找什么,那眸子里的光一烁比一烁更亮,宛如渐次亮起的星辰镶满银河。她满足地喟叹一声,“我今儿,只想夫君陪着我。”

    他然陪她。

    后来他知道,太医说公主的胎相不稳,他看着她花颜日益清减,愈心疼,九个月里,便尽可能多抽时间陪伴她。

    期间,晋明帝没能等到他最想疼爱的外孙,带着无限的遗憾龙驭上宾。他逝前,不曾召内阁大臣,不曾过问逆子老四的落,连太子都落于长公主后头,那位垂垂老矣将去的帝王,只是拉着长女的手。

    那只曾握刀斩敌首,曾挽弓『射』天雕的干枯手掌变得无力,却依旧紧紧拉着女儿不放,遍遍嘱咐:

    “醋醋,你有孕,不许哭。阿耶去找你母后,给阿耶生个胖外孙,啊。”

    可宣明珠依旧哀毁形销,此后,人世间,她的双亲皆不在,如何能不伤恸。

    梅鹤庭日以驸马都尉的身份替她行长公主的全套奠礼,夜里便轻轻搂着她,一遍遍帮她拭泪。

    “我得孩子,却没父亲。长生,我难受。”

    他听不得那的啜噎,陪着她堕泪,清沉的噪音贴在她心脏最近处:“你还有我,你还有我。”

    青山萧索地枕着河川,苍翠无声。梅鹤庭一踏入这里,不知为何,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在前涌现。

    明明他答应过她。

    在她那般艰难的时候,明明他暗暗誓,永远都不会再让妻子这伤心。

    他食言。

    寺前忽现出一抹窈红的身影。

    梅鹤庭认得送傩,长公主的四暗侍轻易不会同时现身,但他们成婚第二日,宣明珠大大方方地叫来四个姑娘给他礼。

    “来,叫声姑爷,有利是!”那年的长公主眉间意气,风如花。

    每一场回忆,都如一道附骨疽,将人吞噬殆尽。

    他们有过那美好的时候,那时,他为何不能对她多笑一笑,为何不能把心里辗转重复的说出来给她听?

    为何要用己的想法约束她,不能设身处地讨她欢喜?

    为何回避,不能把视线长长久久地停驻她身,何以就那么怕她现身的龌龊念头?

    满地的佛头枕着荒草,佛祖下神龛,不过是一堆最无用的石头。

    “他说,”送傩开:“阁下想入寺,便三跪九叩地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他”是何人,梅鹤庭然知晓。拂衣亮出腰间令牌,声音哑然,“跪谁,『乱』臣贼子吗?”

    他最终通行无阻地入寺,在一块无字碑前找到宣焘。

    到那块碑,梅鹤庭脑仁一霎如针刺。

    终于想起那个梦里,醒来后无论如何也记不得的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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