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 〇三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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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sp;  梁稚顿一顿说:“来找红姐做凤褂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跟沈家二少东家结婚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他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还能有谁?”红姐道喜的话都到嘴边,硬生生憋回。

    “楼问津。”

    红姐更惊讶,半晌才说:“这岂不是趁火打劫。”

    楼问津其人,红姐自然是见过,从前常常是他开车载梁稚来店,清逸冷峻的年轻人,皮肤苍白,眉目深邃,若不是知晓他父母祖籍皆是浙江,还以为混了几分西洋血统。他话很少,梁稚挑了布料,裹上身对镜照看,转头问他好不好看,他睇上一眼,说好看,那语气听来总觉有三分敷衍。

    个中缘由梁稚不愿再解释,红姐察言观色,也不多问,只说:“婚期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下月十二号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赶不及。”

    “工艺很繁琐?”

    “满绣的工艺,少说要一年的工期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那么麻烦。满绣不满绣的,也不过是件嫁衣。”

    红姐打量梁稚:“这是你自己的意思,还是楼问津的意思?你结婚不穿满绣,我都替你委屈。”

    梁稚一心只想早日完婚救出梁廷昭,哪里有多余心思咂摸委屈不委屈。

    红姐说:“我记得梁夫人当年补办婚礼不是穿了一件褂皇?衣服还在吗?我替你改一改倒是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梁稚毫不犹豫: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梁稚父母结婚之时,梁廷昭只是个开面档的穷光蛋,两人在庄记酒家摆酒三桌,薄酬亲友,便算完婚。此后梁廷昭每每念及此事,总认为亏待了爱妻,发迹之后,特在结婚十周年之际,补办一场婚礼,请几十绣工,一年时间赶制一件龙凤裙褂,金线满织,溢彩流光。衣服锁在保险柜里,那时邱素因说,要传给女儿,出嫁时穿。

    父母伉俪情深,而梁稚自知跟楼问津结婚只是一场交易,怎敢辱没母亲的一片心意。

    没待红姐问为什么,梁稚说:“能穿就行,没什么可挑的。”

    红姐望她一会儿,拿了软尺起身,“那你过来,我给你量体。”

    梁稚抬臂,软尺环拢腰身,红姐低头读数,说:“怎么瘦了这么多。”

    梁稚骤然鼻酸。

    量体完毕,梁稚却不愿就此回去,家里进进出出都是人,待着心烦。

    架子上挂着数件连衣裙,红姐说不是客制订单,是从店里淘来的二手货,送去干洗,刚刚取回来的。这也是红姐习惯,看到漂亮裙子,总要弄过来仔细研究剪裁工艺。

    梁稚这一阵寝食不安,更无心情置办新衣。这几条裙子是八十年代的设计,相较于

    时下的流行风向别有风味。

    她难得有兴致想试一试,结果一试就停不下来,这件喜欢,那件也喜欢。

    选了又选,最后剩两条裙子,难以抉择。

    红姐说二手不值几个钱,她若喜欢,这两件都送她便是。

    梁稚望着穿衣镜转一个圈,“不可以。我还没有落魄到衣服都买不起的地步。”

    她虽这样说,心里也清楚往常那样挥霍无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,况且她还得给父亲备一笔路费,以防他离开庇城以后一时半刻找不到生计。

    最后,梁稚只选了其中一件付账,交由红姐用纸袋打包。

    离店之前,梁稚依依不舍地往换衣凳上再看一眼,那被她割爱的另一件长裙。

    晚饭过后,梁宅终于清净。

    梁稚去二楼卧室洗澡,经过房里的立式保险柜,一时顿步。

    保险柜里只余些许名贵珠宝和稀有皮包,最里面装着一只大皮箱。梁稚一把提出,吹去灰尘,两手按住锁扣,顿一顿,将其按下。

    满目辉煌,错彩镂金。

    她怔忪伸手,小心翼翼轻抚繁密绣纹。端赏半晌,才将其放回,重新落锁。

    洗完澡,梁稚瞥见试衣间地板上的纸袋,先不急换睡衣,取出袋里刚买的二手高定裙。

    对镜自揽,颈项空空荡荡,要一条珍珠项链来配。

    梁稚赤脚往外走,去取梳妆台首饰盒中的项链,甫一迈出衣帽间门,却被吓得生生刹住脚步——

    床尾换鞋凳上坐着楼问津,穿一身白,两臂撑着膝盖,衬衫口袋里插着一架墨镜。

    早先听宝星提过一句,说楼问津这几日同某位“树胶大王”出海去了。这人回来得神不知鬼不觉,进屋也悄没声息。

    “谁让你进我房间。”梁稚拧眉。

    楼问津平声说:“宾客名单叫人拟好了,你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“我在问你为什么不经允许随便进我房间。”

    楼问津抬眼望去。

    她穿一条挂脖贴身连衣裙,下裙是白色蕾丝刺绣面料,上身则形似黑蝶振翅,领口缀一朵白色山茶花。

    他识不清那些品牌,但知道山茶花是夏奈尔的标志之一,梁稚是他们店里的常客。

    梁小姐一头墨色半湿长发拢在肩头,领口皮肤皙白,宛如冻牛乳。发梢滴水,正正好一滴砸在脚背上,她便似不由自主微蜷脚趾。

    楼问津顺着瞥过去,瞧见她脚背苍白,脚趾上还残余些许斑驳的黑色指甲油。

    那应当是她上个月涂的,就在梁宅的起居室里。那时他挨着沙发扶手而坐,低头细读一份文件,而身旁的梁稚为方便操作,脚掌自然地抵住了他大腿一侧。

    午后天光热烈,黄铜钩钩住了半扇白色纱帘,被室内冷气吹得微微晃动。茶几上剩着她吃了一半的龙眼冰,她哼着歌,起床刚洗过的一头长发蓬松垂落,空气一股浓郁的茉莉香气。隔着长裤布料,尤能感知她脚掌温热。

    他一眼也没往她脚上看,只死死盯住了文件上的字,生怕一不小心,方才看过的内容,就要从他脑子里溜走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楼问津目光毫无狎昵,并不比观赏一樽白玉塑像更热切,相反,只能叫人品出冷淡的审视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梁稚仍觉得他视线所过之处,像被午后阳光晒灼过一样。

    她捱不住,正欲发火赶人,楼问津总算开口,声音更淡:“你人都已经是我的,房间我还进不得?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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