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3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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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;宁肯低头啃羊排,大言不惭地说:“既然上我这儿来了就是没想去医院挂号治牙的,那我不挣也是别人挣,那不如让我挣了,至少我能保证材料和技术不坑人,这不都是良心钱啊?我有什么手软的。”

    “没地儿说理。”尚奇去了市口腔以后也评上副主任了,两个公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,活儿干得比人多,那点工资在人面前忽略不计了。

    “咱不一样,你们有情怀,不是一回事儿,嘿嘿。”宁肯说。

    何乐知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,吃完在那儿喝汤。

    尚大夫跟他解释:“方驰他老师一周就出两天诊,号也贵,手术也贵,挂方驰的号他解决不了的就找他老师了,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老师问我是不是在网上做账号了,怎么经常有疑难病例专门过来挂我号,让我别整这些,想当网红啊?”韩方驰跟何乐知说。

    何乐知一下笑出了声。

    韩方驰他老师是个传统又刻板的教授,韩方驰长得标致,上学那会儿老师就怕他心浮,不踏实,不好好当大夫,网络是绝对不让碰的。

    “你都得感谢我,要不你这么年轻就技术硬呢,都我帮你上难度练出来的。”宁肯说。

    “我谢谢你。”韩方驰说,“去年冬天上班快给我上抑郁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。”何乐知看着韩方驰,“那段时间谁叫你也不出来。”

    韩方驰“嗯”了声,说:“就那段时间。”

    尚奇眼睛里有一种过来人的眼神,笑了下说:“方驰还是年轻,心软。”

    韩方驰运动时穿的速干衣已经换了,这会儿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,放松地坐着,胳膊搭着桌沿,两只手随意地玩着湿巾,说话时仍朝向何乐知。

    “去年患者进来一说是宁院长让来的,我都不想问怎么了,我怕他不说牙。”

    “驰你想想,牙的事儿我大差不差都能整。”宁肯说。

    “不看牙看什么?”何乐知问。

    韩方驰说:“溃疡,肿物,出血,只要不是看牙的,他让过来的都不好。”

    何乐知眨了下眼睛,轻声问:“肿瘤?”

    韩方驰说:“口腔癌、牙龈癌、颌面部肿瘤这些,口腔里这点难题他遇着的都往我这儿送。”

    “那没招儿,谁让你在颌面部了,干的时间越长看得越多。”宁肯从医院出去之前是种植科的,口腔虽然分得细,不过除了疑难案例以外基本都能看,以前也什么患者都有。

    韩方驰自嘲地笑笑,坦诚地说:“去年没调整好,心态崩了。”

    韩方驰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自己的事,几乎不聊,因此何乐知也没听他说过工作上的事。今天因为另外两个朋友都是同行,何乐知似乎不经意间撞开了韩方驰生活里的另一道门。

    “正常。”尚奇和宁肯都比他大,尤其宁肯都四十五了,看得比他多,尚奇说,“大夫么,总想能治一个是一个,但有些一看就是来晚了,预后效果可以想见的差。你心还没磨硬,都有这个阶段,只能自己调整。”

    薄薄的湿巾包装被韩方驰在手指间折来折去,他的肩膀没有挺得很直,稍微有点弓着背。

    他说话时下巴微侧向何乐知,声音平淡却带点低沉:“这人坐你面前,能走能行,肉眼看不到病状,非常健康。但你知道他的生命可能已经进了倒计时,口腔里那一处菜花状的肿块就可能要了他的命。”

    韩方驰垂着眼睛,声音平淡却低沉:“很多时候无能为力。拖到这么晚才来,本来做个手术就行,现在做了手术也得靠奇迹……哪来那么多奇迹。但是认知不到,这也没办法。”

    宁肯虽然自己单干了,但审视行业现状还总是从医院的角度,“那还是从我这儿过去的呢,都这样了去的还是外头医院,说好听了都是口腔医院,不好听就是诊所,遍地都是,不知道有几家靠谱儿的。”

    尚大夫脾气看起来要温和一些,说:“看病难么,大家对上医院挂号有畏难情绪了,去趟医院确实麻烦,在外面至少方便。”

    “难个锤子,专家号难,普通号都挂不满。你们市口腔难吗?我看你们随时去随时有号。牙龈癌有多少是做牙做出来的,都是图的一时方便一时便宜,何况还未必便宜。”宁肯皱着眉说。

    “快行了,别说这个了,方驰好容易调整好了。”尚大夫笑了声,“等会儿又沉默了,呵护一下我们年轻大夫。”

    “不至于。”韩方驰笑了下说,“过劲儿了。”

    何乐知看着他。韩方驰在同龄人里始终相对成熟,在大家都爱玩爱闹的年纪他也更像一个陪伴者,直到现在。今天他在两个比他年龄大的同行面前,是更年轻的那个,心态更稚嫩。

    这会儿垂眼沉默地坐着,因为聊了一个无力的话题而情绪有些下沉,这跟何乐知平时看的他稍有偏差。

    可又莫名地不违和,与何乐知对他的认知是对应的。

    何乐知抬起手,在韩方驰后背上拍了拍。

    韩方驰没转过来,只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何乐知上下抚了两下,收回手,跟宁肯说:“上次给我拔牙就用六分钟,我说这么厉害呢,原来是你给练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阻生齿吧?”宁肯问。

    何乐知说是。

    宁肯跟韩方驰不同门,语气还故意弄得酸酸的,说:“不是阻生齿都用不上六分钟,他规培的时候他老师就把他练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厉害。”何乐知真心实意地夸道。

    韩方驰这会儿再旁边一接:“比不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住口。”何乐知马上打断他,笑着说,“别提王主任。”

    “啊,乐知还认识王主任呢?”宁肯问。

    何乐知摆摆手,示意快别问了。

    韩方驰横他一眼,哼笑了声,“比跟我熟。”

    对面俩人都意外了,“还有这一层呢?王主任外地人啊,乐知怎么认识的?”

    何乐知被三双眼睛看着,一时间只后悔当初犯下的错。

    “……挂号认识的。”何乐知哭笑不得地回答。

    为了防止韩方驰下次还拿这事出来说,何乐知想用一顿饭封他的口。

    回家路上,何乐知在车里问:“明天有空吗,咱俩再吃个饭?你吃了我的饭,以后就不能再提王主任的事了,同意吗?说同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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