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遥想那日沈珺强闯阴司,提着剑说我今日杀穿地府也是命薄所书,吓得判官不住擦抹额上虚汗,双目乱转,就是不敢直视前方,“这、这可是大罪。”
“怎么,十殿阎罗算计我的生、算计我的死,还不能容我冲冠一怒?”
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倒是高兴,面无表情却唧唧歪歪地说什么:分明有十殿阎罗,可居然仅有他们四个阴差,一个阴差平均要干一百个阴差的活,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!
判官紧张地不停搓着手,“这不是还有狱卒吗......”
这话不说还好,说完眼前的仙君更像罗刹了。判官当即倒戈,积极地表示会仔细照顾暂且昏睡不醒的洛肴,“和......您死后剥离下来的一缕小小残魄。待它同洛肴的魂魄融为一体,洛肴便会醒转。”
其实判官身为阴官,本不必惧怕沈珺什么,但他总归是有些心虚的。
判官代天道执笔,清楚地知晓“漌月仙君”的命终究是要收回,可他的性命由洛肴的魂魄系着,仙君本人的性子又是撬不开缝的巉岩冰雕,黑无常去索了那般多次命都没能索回来,恰好鬼域门频繁生出变故,地府欲寻良人镇守亡魂通道,这才惦记上沈珺的死。
此为因果,一环扣着一环,地府不过是顺水推舟......
可怜洛肴在无间道狱凄凄惨惨戚戚,罪罚苦果都受尽了,只是想求个心上人长命百岁,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判官也有于心不忍的时日,劝洛肴人鬼殊途,莫要跟人纠缠不清,奈何劝不住啊。
所谓道破天机,可谁能知晓他的“道破天机”不是天机要他道破的呢?现在的结果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嘛。
判官暗叹一声,心想洛肴应该也猜到八分,醒来后还不知要如何作怪,不过毕竟这小子脾气好些,天大的仇恨磨磨嘴皮子也能消去三成,可眼下仙君都已把剑架在阎罗脖子上讨价还价完了,他居然仍未有清醒的迹象,徒留判官和沈珺小眼瞪大眼,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,愁得他满屋子打转。
他拍出阎罗的一纸诏书,试图先将沈珺支走,免得阴律司气压低得雀儿魂都不叫了。然而沈珺悠悠饮茶,只睨他一眼,“急什么。”
判官心说您不急,您愿意等到地老天荒,老朽可不敢让您等那么久。他眼珠子一转,又道:“黑白无常为您二人补好了尸身。”
沈珺:“多谢。”
“牛头马面亦备好了住所。”
“有劳。”
判官见他眼皮都没多抬一下,只好拿芸芸众生压他,“您曾许下大愿,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。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。人间光辉不照九泉,尚有千千万万的亡魂等候摆渡,您既然要求阎罗免除洛肴苦契,便更应尽度化六道众生之责。至于洛肴,老朽自会替您照看。”
语罢恭敬一揖,才终于送走了这尊玉面修罗。
“你小子再赖床不起,老朽的头发都要岌岌可危!”素来欺软怕硬的判官徐徐走到洛肴身前,兀自吹胡子瞪眼,说着摸出根牛毛粗细的长针,往洛肴耳根处一扎。
他之所以要沈珺先行离开,是担忧不慎当着人的面儿将洛肴扎出个好歹——哎呀,其实完全不必把洛肴当成瓷器供着,甚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,这小子命硬得很,还阳之后都不知死多少回了,不仍旧生龙活虎的?
他先是伏在洛肴耳边,佯作鬼鬼祟祟:“洛肴,你私藏的二两银钱被阎罗拿去充公了。”
洛肴眉心一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