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天晴(1/2)
医生坚持要亲属来一趟, 简常念没办法, 只能跟林厌借了手机, 哭着给严新远打了个电话。
电话打完后,她就一屁股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, 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。
医生替谢拾安清创的时候, 解开了缠在她后脑勺上的布条,赞许地点了点头。
“不错,这是你们谁包的, 很规范嘛, 要不是及时地止住了出血, 麻烦就大了。”
宋余杭站在急诊室里冲门外的林厌挤了挤眼睛, 做口型道。
“瞧, 夸你呢。”
林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 懒得理她。
别说是包扎了, 就她的缝合水平也能甩这些主治医生十条街吧。
由于伤口在头上, 口子还不小,清完创还是得缝合,即使医生给谢拾安打了局麻, 她还是痛的浑身发抖, 咬紧了牙关,死死攥着床单。
简常念听着里面她压抑的闷哼, 还是忍不住, 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。
林厌轻轻地把手放上了她的肩头。
“会没事的。”
缝合完, 医生举起片子看了一眼。
“轻微脑震荡, 外加头部皮外伤,真是福大命大,要知道后脑勺是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,多少人磕一下就没了,当然,也要感谢你朋友及时地把你送到了医院里。”
“还有,我看你刚做完阑尾炎的手术吧,还有点贫血和术后感染迹象,年轻人凡事还是要想开一点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医生说完,就离开急诊室去忙了。
谢拾安头上缠着纱布,这才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陌生女人,犹豫道。
“谢……谢谢。”
宋余杭朝外面看了一眼,挑挑眉。
“不用谢我们,要谢就谢你朋友吧,当时雨下的很大,路上很黑,要不是她不顾自己安危,跑到马路中央跪下来拦车,说不定我们根本就看不见你们。”
谢拾安的目光落到了简常念身上,微微咬紧了下唇,眼中神色复杂,有震惊,也有担心。
以及一丝丝懊悔。
宋余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。
“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,但看的出来,你朋友真的很在意你,永远不要伤害一个人真正对你好的人。”
话音刚落,一个人影急吼吼地跑了进来,严新远也在住院,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,脚上的拖鞋都穿反了,听简常念说了来龙去脉,又见她这幅样子坐在这里,顿时恨铁不成钢,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。
“严教练……”
谢拾安哑着嗓子喊了一声,眼眶都红了。
严新远终是没狠心下的去手,掌风即将落到她脸上的时候,改为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。
“傻孩子……幸好……幸好常念去的及时……”
他的手掌满是老茧,摩挲在脸上的时候有些刺痛,但掌心依旧宽厚而温暖。
在这一刻,谢拾安终于忍不住,哭了出来。
“对不起,严教练,对不起……我让你们担心了……”
“人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
...
严新远眼里也闪着泪光,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,安慰着她。
宋余杭见没什么事了,就准备离开了,从长椅上扶起了自己的妻子,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。
“冷不冷?走吧,我们该去产检了。”
简常念这才留意到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,再看她们神态举止,异常亲昵,不似朋友,倒像爱人。
“你们……”
宋余杭回过头来,略微颔首。
“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简常念一怔,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,也没有一丝异样的眼光,眼神干净清澈的像是清晨草地上的露珠。
她微微冲人鞠了一躬,又怕人不同意,话说的有些磕磕绊绊的。
“谢谢……谢谢你们……我……我能知道你们的名字吗?或者是……工作单位也行啊!我想……我想感谢你们……”
林厌回过头来嫣然一笑。
“不用谢,我叫林厌,她叫宋余杭,她是警察,我是法医,这是我们该做的。”
宋余杭揽着她的腰,挥了挥手,走远。
“对了,如果你们以后需要什么帮助的话,可以到江城市公安局来找我。”
等人走远,严新远才想起来还没感谢过好心人呢,赶忙又追了出去。
简常念把人拉住。
“严教练,人已经走了。”
严新远急道。
“那怎么行,得把医药费还给人家啊!”
“我刚刚问到了她们的姓名和工作单位,改天寄给她们就行。”
严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末了,又打量着她。
“你……你没什么事吧?”
简常念浑身上下除了砸门的时候,手被门锁蹭破了皮,以及膝盖有些淤青外,没什么大碍。
她摇了摇头,倒是更担心他。
“没事,您还在住院呢,就这么跑过来……”
只要人没事就好,严新远松了一口气,压低了声音道。
“我在床上躺着也是躺着,再说了,你不让我来,还有谁能来啊。”
简常念苦笑了一下,也是。
十天半个月不联系的亲妈,欠了一屁股赌债自顾不暇的亲爸,也不知道谢拾安是倒了哪辈子霉了,才让她摊上了这种事。
她一想到这里,眼神就有些黯然。
严新远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“你在这看着拾安吧,医生说她有点贫血,我去给她买点营养品,你吃饭了吗?我给你带回来。”
简常念摇摇头。
“我不饿,您去吧。”
“那好,我看着买一点,要是有什么事的话,就让医生打电话给我。”
等人走后,她还是没进病房,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,门开着,里面有动静的话,她第一时间就能进去,只是她现在心里也很乱,所以想再自己待一会儿。
透过门缝,谢拾安看见她低垂着脑袋,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,她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。
她想了想,还是爬下了床,推着输液架,一步步缓慢地走向了她,在她身旁也坐了下来。
谢拾安张张嘴,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,犹豫再三,还是轻轻地拿膝盖碰了碰她的腿。
“...
我……我不是想自杀……是想洗澡……但是浴室太滑了……我又好几天没有吃东西……头很晕……摔倒的时候脑袋撞在了浴缸沿上,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。”
谢拾安头一次在她面前试图解释些什么东西,语气是那么小心翼翼,见她没什么反应,又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。
“你……你别……生气了。”
简常念避开了她的手,吸了吸鼻子,抬起头来,泪眼婆娑地看着她。
“所以呢?这次可以解释为意外,在楼下跳池塘那次,还有绝食,酗酒,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“我有多担心你,又有多害怕……”
“再也见不到你了。”
“我明明也是……也是……那么怕水的人。”
简常念哽咽着,哭的一抽一抽的。
她眼角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那么多,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似的,谢拾安心里一紧,放下手,索性把人揽进了怀里。
这是她第一次在场下主动抱她。
少年的怀抱,炽热,温暖,干净,明亮,又纯粹。
简常念死死抓着她的衣服,哭的更厉害了。
“周沐走了,语初姐也走了,我又……又没什么朋友了……你再这样……我也不要和你……再做朋友了……”
谢拾安抬起输液那只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着,自己也难免红了眼眶。
“对不起……以后……以后不会了。”
这几天来身心俱疲的简常念难得睡了个好觉,等严教练拎着饭盒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霸占了谢拾安的病床,躺着睡着了。
谢拾安替她盖上了被子。
严新远一怔,低声笑道。
“那就不叫她了,我们先吃吧。”
“好。”
谢拾安喝着粥,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她有一些话想跟严教练说。
“严教练,我……”
严新远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敏感又脆弱的少年心中所想,但他只是温和地笑着。
“常念打电话给我的时候,虽然没明说,但结合语初退役这件事来看,你们之间应该……”
谢拾安神色黯然,微微红了眼眶。
“严教练,这种感情很奇怪对吧……我有时候也无法面对自己,我……是个怪物。”
严新远不轻不重摸了一下她的脑袋,似在责备,又似在安慰。
“对我这个老古板来说,确实是有一点奇怪,但一想到你是我徒弟,就不奇怪了。”
“未曾在长夜痛哭过的人,不足以语人生[1],拾安啊,你的路还长着呢。”
谢拾安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,她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,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抹明亮的笑容。
“严……严教练,我……我想打洲际杯,还……还来得及吗?”
亚洲杯第一站在新加坡举行,时间确实很紧张,严新远给她碗里夹了一只鸡腿。
“来得及,等你养好身体,我带着你和常念一起去。”
饭吃完,严新远也该回去了,他本想叫醒简常念的,谁知道谢拾安看她一眼,低声道。
“就让她在这睡吧。”
“那你怎么办?”
“我……我和她挤一挤。”
...
严新远回到病房里,恰好陈主任也过来查房了,他坐在病床上,跟人说了自己现在的想法。
“陈主任,我……我想化疗了。”
陈主任脚步一顿。
“怎么突然改主意了?”
严新远苦笑了一下。
“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,我还有些心愿未完成。”
见他愿意治疗,陈主任也为他高兴。
“好,那我明天就安排下去。”
“化疗的事也还是要请您帮忙瞒着那几个孩子们。”
“你的病情是瞒不住的,她们早晚都会知道。”
严新远眼中似有深意。
“那也不是现在,再等等吧,等奥运会过了,我亲口跟她们说。”
那天晚上,谢拾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的她孤身一人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里走着。
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,她摸黑走了许久,也找不到出口,就在这时,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拾安。”
是乔语初。
她跌跌撞撞爬起来追了过去,却又一脚踏空,跌落进了更深的深渊里,重力牵引着她往下坠。
她徒劳地向上伸手,留给她的却只有乔语初决绝的背影,就在这时,有人托住了她的身体。
她向下一望,少年笑颜明媚动人。
“真巧啊,又是你,我们……一起走吧。”
说罢,也不等她拒绝,就这么牵着她的手,一步一步地,在黑暗中行走着。
远方隐隐透出一丝光线。
谢拾安看着她的背影,再看了看两个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,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。
简常念其实早就醒了,但病床狭窄,她不敢动弹,生怕吵到了她,也没有其他事可做,就这么盯着她的脸打量着,消磨时间。
谢拾安其实皮肤很白,这在运动员里是非常罕见的,毕竟天天风吹日晒的,自己都黑了八个度了,她除了长了几颗小雀斑之外,没什么变化。
这基因还真是让人羡慕的牙痒痒啊。
但也因为白,皮肤下青色的毛细血管都隐约可见,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孱弱,尤其是她现在还病着,脸上没什么血色,就连颧骨都凹下去了几分。
实在是瘦的过分了。
简常念看着她的睡颜,心里泛起一丝酸涩。
任凭谁也不会想到,现在这个静静躺在这里,安静单薄的少女,不久前刚刚拿下了世锦赛冠军。
她在球场上是那么叱咤风云。
她这么想着,不知为何,特别想伸出手去抱一抱她,就像昨天她在走廊上对自己做的一样。
应该是可以的吧,都是这么亲密的朋友了。
简常念咽了咽口水,慢慢抬起手,还未落到她肩头,就看见她眼角忽然滑出了一滴泪水。
她心里一紧,轻轻揩去了她眼角的泪痕。
“拾安……”她试探性地轻唤。
谢拾安一下子睁开了双眼。
四目相对。
简常念:“你做噩梦了吗?”
谢拾安看着她,漆黑的瞳仁是那么深邃。
简常念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...
子。
“不……算是个好梦吧。”
少年难得弯了一下眉眼。
简常念看的出来,她心情不错,于是也笑着缠着她,不依不饶起来。
“好梦你为什么要哭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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