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姐夫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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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溜六个甲,毫无异义。

    一箭三雕,百步穿杨。

    就算是男子,这实力也称得上上乘。

    山长捋了捋胡子,道:“前两项,一项作诗,一项射箭,你都得了甲等,接下来一题便至关重要。若没得甲等,你就失去了进入甲字楼的机会,可入乙等;若得甲等,你后续也不用再考。”

    江蓠上前,在山长的“再选一题”中,取了一张上岸上的纸。

    纸上只有一个字,便是——

    “字。”

    要考她写字?

    江蓠想着,待要提笔,又觉不对。

    脑中隐隐闪过什么,过了会,她将手中先生的笔放下,去笔架上重新拿了一支最简单最粗陋的笔。

    笔间的毛色黑白间杂,笔尖都是岔开的。这世间最差之笔不外如是。

    而后,江蓠又取过砚台,拿起长案上的白玉瓷壶,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。

    清水落入砚台,砚是最普通的墨锭,而后细细地研墨。

    “细草微风,力道适中,不疾不徐。”一位先生赞。

    “墨色均匀,细腻如水。“一位先生叹。

    江蓠拿起岔了毛尖的笔,蘸墨,落笔。

    “笔走龙,呃——”

    另一先生话还未完,突然停住了。

    其他先生都凑过去,看着宣纸上那字。

    江蓠将笔置于笔架,静候一旁。

    屋内静得像是一切都停止了。

    突然,一人拍桌:“好!”

    ...

    他道:“这人字,好!”

    “一撇一捺,顶天立地,为人。仰无愧于天,俯无愧于地,行无愧于人,止无愧于心,为人……”耳边似有另一道更清冽的声音在说。

    江蓠想:那是何人的声音?

    山长也过来,拿了这纸道,“这字,甲等。”

    “甲等。”

    “甲等。”

    “甲等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五位先生均无异议,到第六位先生表态时,他却突然道了声: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

    话落,他出了去,行色间有些匆忙,过了会,拿了张纸进来:“诸位先生且看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这两张字,有何不同?”

    江蓠也看到了那张字。

    大概是写了有一阵了,纸张微微泛着黄,墨迹也干得退了些许色,满张宣纸,一个“人”字,银钩铁画,酣畅淋漓。

    “乍一眼,这字几乎出自同一人。但细究起来,也是有些许区别的,江学生的人字,更不受拘束、洒脱飘逸;而这张纸上的人字,却更淋漓傲气,当是一个……”

    山长直接念出了发黄纸张上刻着的小印:“朝。”

    “沈朝玉?”

    “对,”那纸来的先生率捋胡子,“正是我甲字楼学生沈朝玉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入学那日,也抽到了这一题,也写了这个字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转过头,亲切地问江蓠:“学生,你这字师承何人?莫不是与沈朝玉一同学的?”

    江蓠却微微出了神。

    她这字啊…

    好像也不像当初教她字的先生。

    她盈盈福了一礼:“我先生并无名气,不过是当年我阿爹在晋阳府内聘来的一位寻常的教书先生。先生,可是我这字有问题?”

    “无。”

    那先生和煦地笑。

    江蓠这才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晋阳府的话……”另一先生却似想起什么,“定国大将军曾在晋阳府镇守近十年,莫非你与沈朝玉有旧?”

    江蓠摇头:“并无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寻了同一个先生?也对,晋阳府地处燕北,读书人并不多,聘到同一个先生倒是极有可能。只是那先生既有这般好字,如何会寂寂无名?”

    “大隐隐于市,黄生,你着相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对。”

    几位先生在那聊天,江蓠便也并未插话。

    等过了会,那第六位先生给了个“甲”字后,山长取来一个“甲”字牌,那牌是木做的,中间甲字中空,大小如玉珏模样。

    他将“甲”字牌递给江蓠,嘱咐她不能丢,若进甲字楼,需这甲字牌。

    江蓠拿过“甲”字牌,福了福身,道:“多谢先生,多谢山长。”

    “好,去吧。”

    山长和煦地道:“书院还有些规矩,这些规矩你可问询下同窗,现在先去甲字楼三楼,你运气很好,今日有金石大师鲁先生的课。”

    “是鲁藏先生么?“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江蓠大为高兴。

    鲁藏先生为当世金石大家,常年在外游历,出过《鲁半山金石录》,是无数收藏家引以为圭臬的著作,而为了收录各种金石,鲁先生一年中只有两三个月会回汴京,而现在却被她碰上了,这叫江蓠如何不高兴?

    她福了福身,便出门去。

    几位先生看着女子袅袅离去的背影,一位道:

    “甲字楼那帮臭小子们怕是要不安分喽。”

    “这般美色,便是十年前那险些祸乱皇都的丽姬都比不过。”

    “既有如此美貌,还有如此才...

    学,糟糕,糟糕。”

    山长却哼了声:“甲字楼出去,个个都是辅佐君王的良才,若连美人关都过不去,做官也是为祸苍生。”

    先生们不约而同地看他,心想:山长毕竟是老了,不懂少年郎的心了。

    “年少而慕艾,这是天地至理。再厉害的少年郎君,怕也逃不脱去。”

    山长吹胡子瞪眼:“去去去,一帮先生,嚼什么舌根!莫让学生看见,堕了你们的威风。”

    “是,山长。”

    先生们齐齐作揖。

    而外而的江蓠,则拉了个人问路。

    “甲字楼?”

    对方一听她要去甲字楼,眼神都变了,毕恭毕敬地道,“穿过这条小路,向右转两个弯,待看到一个刻着甲字牌的小楼,便到了。”

    江蓠说了声谢,便跟着那人的指示往前。

    她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,又连续转了两个弯,果然到了一栋小楼前。

    小楼是独栋的,依山傍水,楼前还有座湖泊,湖内睡莲朵朵。

    风一过,莲叶起舞。

    经过的学生们看着这栋小楼,眼神都有着崇敬。

    江蓠将那“甲”字牌拿出来,与那玉珏挂在一处。

    随着走动,木牌与玉珏相撞,发出细细的声音。

    江蓠上了三楼。

    先生似还未来,屋内熙熙攘攘。

    她在门口略站了站,才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她这一进去,屋内竟是一静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向她看来。

    江蓠这才发现,这室内女子不过七八,剩余的二十几位全是少年郎君,大多着绫罗绸缎,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。当然,也有那一身儒衫,衫子洗得发白,补丁补了又补的,只是不多。

    这些人都呆呆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江蓠倒是不惧,任他们看。

    一人突然倒抽了口气,像自梦中醒来,扯着嗓子道:“褚小姐,你表妹成甲字楼的了!”

    “森柏,你要挑李岫的、褚小姐的、褚小姐表妹的大粪了!”

    森柏却似浑然未觉,只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甲字楼的女子。

    之前在书院门口,不过惊鸿一瞥。

    原以为细看,这人的美会少去许多,毕竟森柏从前所见,大多美人若细看,也能找出些许残憾来。

    可而前这人,着一春波绿的软烟罗裙,随着她的走动,裙摆便如同春日旷野里那深深浅浅的草,和着草木的清香一同进来,令人沉醉。

    醉在她烟波浩渺的一双眼里。

    却是越看越难得,竟无一处不好、不美。

    “森柏,别忘了。”楚莲音提醒他,而后朝门口之人招了招手:“表妹,过来。”

    门口女子闻言便是一笑。

    那笑便如春风拂而,鲜花乍开。

    她袅袅走了过来,绿色裙边轻轻拂过一排排的几案,她却浑然未决,只是带着笑走到褚莲音身边。

    褚莲音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,道:

    “阿蓠妹妹,坐。”

    江蓠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跟褚莲音打了声招呼,才要跟右边人说一声,待看到旁边人,却愣住了。

    她对上一双眼睛,那眼似冬日里清透的一汪冷泉,落到人身上,似也要被冻伤了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了一眼。

    对方似也感觉诧异,正怔忪间,楚莲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阿蓠,介绍下,这是沈朝玉。”

    “朝玉,这是我表妹江蓠。”

    江蓠冲对方友好一笑:“未来姐夫。”

    那人又是一愣,旋即颔首:“表妹。”

    说完,就转过头去。

    风卷起他...

    散落于地的月白袍,将桌上的书卷吹得翻了一页。

    江蓠视线凝到那翻去的一页至上,李太白的诗篇,上写:郎骑竹马来,绕床弄青梅……

    江蓠心想:

    原来大姐姐的未婚夫是他。

    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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