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旱魃大争(8)(2/2)
吴不明:“关于僵尸一事我们得禀报师门,最近天地之气混浊、妖邪频出,还是警醒些好。就是不知我师父有没有回山,他三月前离开罗浮,带着两个师兄、寻了三位好友去往西边。”
张清无:“请问你师父是?”
“他常年穿一袭青衫,刚巧也叫青山。”吴不明笑道,“就是你们常说的‘云鹤居士’。”
“失敬失敬,原来是他!居士的梯云纵可是一绝,正如蛟龙扶摇、直冲天际呐。”
吴不明摇头:“可师父跑得快,回山却是最晚的。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“莫再非议他老人家了,被听见了可不好。”
几人大笑起来,告别的气氛顿时变得欢快。他们分道扬镳,去往不同的方向。
再入深山老林,厉蕴丹四人的日常变得忙碌起来。付紫莹钻研剑法,时不时与厉蕴丹探讨;张清无整理腹稿,每天教厉蕴丹新招。唯独胥望东与茅山格格不入,只有三人提点他的份,没有他帮忙的份。
偶尔,听着胥望东嘴里叽里呱啦的咒语,再看他时灵时不灵的术法,连见多识广的张清无都觉得有些懵。
张清无委实是想不通了:“他这学的是哪门哪派的东西,我怎么从未见过?”
厉蕴丹有理有据:“阴传吧,民茅的传承多一些奇怪的东西很正常,兴许传给他术法的正好是个洋人呢。”
张清无:……洋人不至于吧,就算是民茅也不会外传。
胥望东大声吟诵咒语:“来根华子!”魔杖倏然冒出一撮火。
厉蕴丹:……
张清无:好像也不是不可能。
四人走走停停,相处的时间久了,自然而然地就知晓了各自的身世背景。胥望东勉强算是民茅传人,厉蕴丹是茅山收在外头的不记名弟子,而张清无与付紫莹的身世颇为离奇,说出来让人一片唏嘘。
付紫莹:“师父说,他是在山脚下捡到的我。要是晚去一步,我大概就被狼叼走了。”
胥望东语言功夫小有所成,当即道:“你要是被狼叼走,咱们可就见不到你了,要多谢你师……”
“会见到的。”付紫莹道,“如果我被狼叼走,那么你们见到我时我一定是狼王。”
“……”想到她天生神力,一时间众人竟无法反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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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紫莹:“十三岁那年我找唐华师兄算了一卦,问的是我亲生父母。唐华师兄从来有什么说什么,他告诉我,父母把我扔在茅山脚下不是因为闹饥荒,也不是因为被追杀,而是纯粹不喜女儿喜男儿,嫌弃我吃的米水多,就把我扔了。”
“后来,唐华师兄被师父打了一顿,师父一直骗我说父母把我放在茅山是因为家里闹饥荒。”
胥望东张张嘴,不知该如何安慰。在古代,重男轻女这事实在是太常见了。
然而,付紫莹的情绪并无波动,兴许对武道成痴的人都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,绝不会被外物所动。
“师父以为我会伤心,但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。”付紫莹道,“父母缘已断,我不用去寻他们。从今往后,茅山便是我的家。”
胥望东叹息,随即哥俩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不愧是你!内心强大!”
但他忘了这是“男女授受不清”的古代,就见付紫莹一把拂下他的手,抓起来一扯一扭,疼得他嗷嗷叫唤。
“你这手还是剁掉吧。”
“不不
不冤枉!我当你是兄弟,是亲妹,不要啊!疼疼疼!”
无视那头的纷扰,厉蕴丹与张清无以石头为子,在地上排演阵法做攻守之势。几个回合过后,张清无终是被响动惊扰,错失了一阵。
听了会儿,张清无道:“我福气可没阿莹好,她一早了却了父母缘,我为了父母缘痛不欲生近十年,直到后来才渐渐放下。”
见对方有倾诉之意,厉蕴丹便停下了布阵的手。她敲着棋子,安静聆听。
原来,张清无本不叫“张清无”,他叫“张无烽”。生自滨南一带的书香门第,家中出过内阁学士、太仆寺卿、太子太傅,可谓门第极高,承自望族。
他是家中嫡子,尊贵不凡,但因生父不做人,由得妾室在母亲的食物中投毒,导致他一出生便十分虚弱,曾一度被医师断言活不过十五。
“我爹后悔万分,就与娘亲一道为了给我治病寻遍名医。至我五岁时,即使每日都要喝几碗苦药,可我仍觉得幸福安稳,身有依靠。”
忽地,他笑起来:“可惜,有时候连亲生父母也是靠不住的。”
几年下来见他始终没好,“悔”了只五六年的父亲再度流连万花丛中,生的庶子庶女越来越多。而娘亲终是被内院的刺激逼得心性大变,见他渐渐变成家族的弃子,她必须再生下一个嫡子才能稳固地位……
“八岁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,我的弟弟出生了。他跟我不同,他身子健朗,能活很久。”
“在那场雪里,阿娘用一辆马车将我送走。我不怪她,我知道这是她对我最后的保护。”张清无道,“马车本是要将我送去乡下的,不想在去的途中遇见了师父。他当时在河边钓鱼,我只是帮他提了一阵鱼篓,他便问我要不要跟他走,他正巧缺个徒弟。”
“现在想来,大抵一切都是局。师父应该早算到徒弟会出现在那里,才特地去河边蹲着。”不然,茅山的道士哪有那么闲啊。
张清无:“我随他上了茅山,让下人给阿娘去了信。往后数十年,我常思念家中事,怨生父荒唐,怨阿娘偏心,怨弟弟与我同人不同命。可等我长大,我倒是看开了。万般皆缘法,万相皆是空,红尘是炼心之所,并不是我们最后的归处。”
说着,他指了指头顶的天:“那里才是归处。”
厉蕴丹颔首。
“不料想通之后郁气一散,我的身体倒是大好。三年前,我同一位师兄下山路过滨南张府,心绪早已平和。只是没想到张府没落得如此快,连牌匾都换成了‘盛府’。我稍一打听才知道,我那生父因为宠妾灭妻被弹劾了,阿娘与他和离,带着弟弟回了江南本家。自阿娘离开后,张府愈发落魄,有一次甚至惹怒了圣上……”
之后的事无需赘述,想来最好的结果是抄家流放,最差的结果是株连九族。
张清无:“我现今已二十八岁,不打算去江南看看。阿娘多是觉得我死了,相见争如不见。”
厉蕴丹不语,其实对她来讲,张清无这经历还算“温和”。哪像她,她自幼起便活得腥风血雨,好几次险死还生,直到干掉了一众兄弟姊妹、叔伯外戚,才手握皇权——就是龙椅还没坐上,她便来了这里。
“浮生多苦,且当一碗良药。”厉蕴丹道,“虽苦口,却能炼心。”
她的心早已炼得刀枪不入,故而她对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毫不意外。
张清无感慨:“你年纪比我小,倒是悟得透。”
不再多言,两人又钻研起了阵法。在张清无的指导下,厉蕴丹的阵法造诣突飞猛进,她犹如一块海绵,正贪婪地吮吸能汲取的全部知识。
张清无:“你这悟性,我都快教不了你了……”
看来她师父是对的,像她这样的弟子就该送回茅山,单个师父的
所学根本教不了她,得老祖们一起上才行。
厉蕴丹想着这是“玄悟通明法”的功劳,平静道:“习惯就好。”
张清无:……抬举我了,真的习惯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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