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双布鞋上的窟窿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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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空空刚把杏子扔出去,院子里就有了脚步声。

    穿了一身背后绣着八卦阴阳图绛紫色尊贵道袍的钟小庚缓缓走出门,稽手笑迎道:“神僧远道而来,贫道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。”

    小和尚有些诧异,这莫名其妙的老道士嘴上说着神僧,话应该是对位列白马禅寺四大神僧之首的空相师兄说才对,却不知为何连脚步带眼神都是冲着自己而来,他再不知道对方身份,也能从那一身了不起的道袍上得知,这年纪比师兄差不了多少的老道士地位不低,一时间受宠若惊到不知所措,下意识抬头去看空相师兄,却见老和尚侧身避到一旁,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。

    钟小庚走到近前,仔细端详茫然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小和尚,目光在他身后背着的那柄剑上微微一顿,随即叹了口气,这才转身跟与“神僧”二字名符其实的空相见礼,“神僧此来,是为拿回白马禅寺一千余年前留下的东西?”

    空空高僧蓦地一愣,听这意思是寺里有重要的东西放在鹰潭山,可他明明知道空相师兄此来,是为用练会的第二剑问一问钟小庚如何看这座天下的归属才对,尽管他弄不懂为何一个老和尚、一个老道士就能决定大周的存亡,唔,还有那位不像十二品剑修的靖南公。

    站在杏树下的住持师兄笑着摇头,示意空空把肩上的那柄剑解下来,小和尚很听话,解下包袱一层一层打开,把这柄将任平生佩剑砍出一个缺口的长剑双手递给空相,然后板板正正把灰布叠好揣在怀里,不管境界已然跌落到十品境界的师兄这一回是输还是赢,待会儿还得把剑包起来背回白马禅寺,借来的东西要记得还回去,好借好还才有再借不难,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完璧归赵。

    钟小庚诧异地看向接过那柄剑去的老和尚,有些不解其意,道家修士中也有潜心修剑的,不过所用的御剑术跟江湖其他门派的剑修都有差别,没听说过四大神僧里哪一位精研剑道,他甚至做好了要与空相以口舌说禅问道来辩佛道之争,好奇道:“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老和尚摸了摸小和尚光头,伸手指着他右脚和声笑道:“老僧带着小师弟从白马禅寺一路先到云州越秀剑阁,再到鹰潭山,路途遥远,磨破了好多双鞋子。厚颜跟钟掌教求一双布鞋给他换上,总不能这幅样子回鹿山。”

    见钟小庚闻声低头看向自己露着个窟窿的鞋子,小和尚顿时红了脸,羞赧挪步把右脚藏到左脚后面,心里气道,瞧瞧人家鹰潭山的掌教,光这身好看的紫色道袍就得值不少钱,谁家出门在外不都讲究个脸面好看,师兄倒好,一把年纪了出门居然不带盘缠,上回在越秀剑阁峰顶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,这下又人丢到道家祖庭来了,合着师兄就满江湖领着我出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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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看出了小和尚的窘迫,一眼就能洞察人心的钟小庚没有说别的,点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时隔一千三百余年才来一次,山上有从未供奉过道家神像的屋舍,神僧不妨多住两日,衣裳肥大些不要紧,鞋子穿着总得合脚才舒服,我让人按小神僧的脚长去做几双布鞋,回去路上也好有个替换。”

    空空抬起头,上山时因为那一方石碑而对鹰潭山生出的反感,顿时荡然无存,天真地笑着道了声谢,忽然觉得老道士这身绛紫色道袍好像以前从哪里见过,盯着看了两眼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小和尚自打牙牙学语时就在白马禅寺,生母是京都里富贵人家一个不值钱的丫鬟,府里老爷是个惧内的,喝醉酒跟她吹风一度之后,得知有了身孕就急忙拿一百两银子打发了她,那丫鬟本想着凭生了个男娃就能跃上枝头做凤凰,没想到最终只换来身后一声关门,哭了一场,有人劝她带着个孩子不好再嫁人,无奈就把未满周岁的孩子托人送去了鹿山,也是想让他当个忘了狠心爹娘的出家人。

    空空小高僧不是第一次踏出寺门,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在鹿山上乱转,听呦呦鹿鸣,看黄叶遍野,山上随处可见论辈分得跟他叫一声师叔祖的和尚挑水打柴,倒也不怕遇着什么危险,天气实在太热的时候,也有胆大的年轻和尚带他去后山水潭里洗澡游泳,水潭里有一尺来长的青鱼,还会噘着嘴凑过来摇头摆尾,长到这么大,确实是第一次走出鹿山,按理说,他应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道袍才对。

    老和尚左手提着剑,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卷画轴,却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,语带唏嘘道:“老僧手里这两样东西都不属于白马禅寺,剑是特意从京都陈家镇国公府借来,画是空法师弟在越秀剑阁得来的山河社稷图,都得物归原主。”

    山河社稷图是剑山开启之前,钟小庚亲手交给孙澄音带去越秀剑阁的东西,本想着以此物加上那柄当时还不知道鹿死谁手的却邪剑,跟司天监嫡传弟子陈无双做一桩两厢情愿的买卖,纵然这卷画轴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,对司天监总归是有些许用处的,没想到那少年身边有个能推演天机的十一品卦师,这才几经波折最终落到了空法神僧手里。

    “神僧说先去过越秀剑阁,见着任平生了?”钟小庚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复

    杂,上半张脸皱眉眯着眼睛,下半张脸嘴角却好像有高深莫测的笑意。

    老和尚轻轻把那卷画轴放在杏树的树杈上,顺手摘了个被阳光晒得通体泛黄的杏子,捏了捏觉得有些发软不会太酸,又解下身上挎着的两个酒囊,一并递到小师弟手里,这才开口道:“老僧修佛你修道,若是故弄玄虚打起机锋来,没有三天三夜想来说不出个结果,倒不如直言不讳了。”

    钟小庚点点头,一拂袍袖,小和尚就惊讶看见有一张桌子从七八丈开外的屋舍里稳稳飞出院门,紧随其后的还有三把藤椅,桌上摆着一壶早就泡好的温茶和几只茶杯,还有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的桑葚,桌子落到杏树下,风度如神仙的掌教伸手请两个远道而来的和尚坐下,“这茶是用鹰潭山上的泉水煮沸三滚才冲泡,葚子是贫道早晨刚采来的,很甜。”

    小和尚很有规矩,等空相先伸手拈了一颗鲜嫩桑葚放进嘴里,自己才开始拿着吃。

    “老僧练会了两招剑法,第一剑叫做饲虎,侥幸胜了靖南公。第二剑叫做喂鹰,想着是要来问剑于钟掌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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