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章 赴鸿门宴(2/2)
“帝入太学,承师问道。”
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。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。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……”
……
兰溪循着读书声,探头往那露天的长廊处望去。
十几个少年端正地坐在书桌前,跟着夫子的提示,背诵着四书五经上的经典篇章。
“这些……”
王薪生看着那些后辈,冷淡无表情的瞳孔,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。
“这些都是王氏族人。”
身下的轮椅轮子,碾动着那青石铺就的宽敞地面,王薪生一边领着兰溪往家主府内走去,一边为兰溪解释。
“王氏百年前留了先祖这一脉后,先主前后嫁了四个丈夫,生了六个子嗣,皆姓王。”
“并传下家训,每一代的家主,都要尽全力为家族培育子嗣,繁衍生息。”
“毕竟优秀的子孙,才是王氏发家的根本。”
“这百年来,每一任新的嫡系,都住在家主府中,其他旁系和庶系,则被赶入这王城中。”
“当然,王氏并不是要放弃这群人。”
“而是按照相应的标准,给她们分了房子和土地,他们可以去王氏的产业之中任职,也可以住在这王城中,每旬家主都会发些银两给这些人,以保聊生无虞。”
“你母亲是嫡系中的嫡女,按照规矩,若你外祖母再生不出儿子,你母亲便要继承未来的家主之位,并为自己招募夫婿,开枝散叶……”
“可你母亲却跑了,要去别人家做媳妇。”
提起当年之事,王薪生不胜感慨。
“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少年,都是旁系中的旁系了,论起辈分,你应该是她们祖母外祖母辈的了。”
兰溪嘴角抽了抽。
其实,她今年才二十,还做不了别人的祖母吧?
这王城人虽多,可因为王城常年封闭着,被王氏那轻易不得出城的规矩管束着,城民们日日见的都是那些熟到不能再熟的面孔。
陡然看到兰溪和腮雪这两个生面孔,便忍不住激动起来。
纷纷朝这边靠近。
一边靠近一边奉承道:“六少爷,这位是哪位?怎从前没见过?”
“是啊……不会是您未过门的未婚妻吧?”
“六少爷竟要成婚了?十八年前我还报过你呢。”
……
人群热闹而拥挤。
众人盛情难却,却不得不劝。
回到王城的王薪生,明显比在兰溪那认识时那般拘谨。
“小小姐,最前头的那座建筑物,便是城主府了。”
“各位父老乡亲且让一让,这是城主要请的人,若担待了,你我都无法交差。
一听是城主要请的人,这群将嫡庶贵贱铭刻在骨子里的人,忙躬身褪去,为兰溪二人腾出了一条宫道。
只是眼角眉梢,时不时打量着兰溪……
到城主府门前时,城主安排的仆妇迎了上来,隔着兰溪那隔绝容貌的面纱,光看着那纤细的腰身,便开始一顿夸。
“这哪是咱们的小小姐啊?”
“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吧?”
“看这腰身,看这气质,还有这通身的派头,跟咱们老夫人那是同出一脉!”
“小小姐,您快跟老奴来,老爷和夫人在议事厅,已经等您许久了……”
……
兰溪眉头微皱,跟着进了家主府。
昨夜这里刚下了一场雨,地面湿漉漉的,议事厅所在的存松堂,内外的绿植和地面,皆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意。
那织锦绣花的帘子在芭蕉叶的掩映中,被那身着绫罗绸缎的婢女,缓缓卷起来。
露出那宽阔的议事厅,和议事厅内乌压压的人群。
打眼一瞅,何止十数!
兰溪的步伐迈得更沉稳了些。
来这王城一趟,本就是一场鸿门宴,早晚都要面对这阵仗的,第一天面对还是第三天面对,又有什么差别呢?
兰溪摆正好心态后,随着那在前领路的婢女,抬脚迈进大殿。
一股清甜的香意铺面而来。
在那甜香之后,还带着一丝入喉的涩意。
这正焚的香里,加了乌沉木。
念头一闪而过。
兰溪抬眸,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,望向那坐在主座之上的王家家主和家主夫人身上。
二人,皆穿着宝蓝色的锦缎。
王氏家主年逾五十,正方脸,浓眉薄唇,眼光狠厉毒辣,带着一丝凉薄相。
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,唇色苍白,看着很虚弱。
身体虚弱,但势力不减。
一对深嵌进去的眸子,装着无数打量和计算,在兰溪身上来回游走。
让人无端心生反感。
他的身旁,端坐的是家主夫人史氏。
史氏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妇人。
史家是诗书传家,子女大都清秀有余,姿色不足。
可史氏却是个例外,颜色姣好,鲜艳夺目,是史家最出挑最漂亮的女儿。
如今虽四十岁了,可周身的穿戴和那五官气质,看起来像三十出头,珠圆玉润,气态得宜。
和兰溪有三分相似。
一双美目,带着淡淡的哀色,怜悯地看着走进大厅的兰溪。
搭在椅子上的手指动了动,迫切地想离开坐席,冲到兰溪身边,掀开她的面纱,看清那面纱后的真颜……
却在此情此景下,被迫忍住……
在王氏家主和家主夫人的下手,则是这一代王氏的几位嫡系,是王氏家主嫡亲的兄弟姐妹。
一个个也都年近四五十,带着些老态龙钟之相。
但各个面色端正肃然,警惕而冷漠地打量着兰溪,盘算着这位太后身份的真实性,盘算着他们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利益……
坐席再往后,便是王氏的几位小辈了。
和兰溪的母亲王嬛,是同父异母的姐妹。
都已出嫁了,却得知兰溪要回来的消息时,不约而同地从夫家折返,汇聚于此,想看看这位王氏的嫡系血亲,当朝太后是个什么模样……
这些人,兰溪都不认识。
连画册都未见过。
因此,眼神不带半分留恋地扫视一圈,正打算迅速收回来时,像有什么吸引力一般,忽然凝在某个熟悉至极的身影上,整个人如遭雷劈,僵在原地,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站在角落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