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若若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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持在98%左右的获胜率,对联盟政府来说,98%和100%没有什么太大区别。

    这恰恰是母巢需要的。

    母巢需要联盟更换掉指挥人选,需要联盟将律若调离军事权力中心。为了达成这个目的,它营造出了第二阶段“人类沿袭第一阶段辉煌”的假象:母巢用数以百万计的异种,换掉了最致命的人类指挥官。

    相对于异种恐怖的繁殖能力,以亿万为单位的庞大族群数量来说,这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。

    当威胁最大的人类被调离军事中心后,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。

    母巢只需要等待。

    等待人类自己把潘多拉的魔盒带回去。

    “第二支勘探队返回时,信息安全部是第一批接触勘探队的人。”北纬基地负责人吕佰道,“他们要保证母巢样本带回的安全,后期也是由他们负责对母巢初卵样本研究的军事封锁管理……”回顾到这里,一股寒意已经蹿上了其他人的后背。

    信息安全部并不怎么外露于人前,但事实上,对各方面高层人物接触最多的部门!

    信息安全部的实权未必很高,但不论是军方、议院还是企业,都要和他们打交道。

    他们甚至能够以“排查间谍”“排查潜伏者”“交递保密信息”的理由,在非公开场合,接触大量联盟政府高层、企业高层。因为是在非公开场合,那寄生被发现的概率就小之又小——何况,信息安全部还掌控着联盟最大的监控系统,天幕!

    “信息安全部一级以上的成员,基因等级都在B级以上。”生物科学家喃喃。

    高基因等级保证了寄生过程,寄生体记忆损失率低,寄生后伪装态完美。

    会议室寂静无声。

    当时自由军内部的看法主要是,如果真让联盟政府研究出进化的方法,拉大基因等级阶层,对自由运动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。出于这种顾虑,前期他们的注意全落在异种研究中心,完全忽略了对所有接触过“母巢样本”的人的追踪。

    异种研究中心保密等级过高,封锁过于严密。

    等到他们在“孢囊雨”降临前两天,发现研究中心被大量寄生控制的时候,一切已经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——事实上,到这个时候,还有很多自由军成员没有预想到后果那么严重。

    很多人都以为,这顶多只是一场发生在银河主星和部分获得过“异种母巢”样本的“生化危机”,直到“孢囊雨”降临,才意识到,是席卷全联盟的末日。

    整个事件中,人类一共有三次拯救命运的机会。

    第一次,是第一支勘探队遇到母巢的攻击,接应的轨道舰。

    第二次,是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战役过度,指挥权的交接。

    第三次,是第三阶段战争正式爆发,距离完成只差一线的坍塌计划。

    三次机会,全如流沙般从人类的指缝中流过了。

    约克森忍不住回头去看坐在会议室后方的律若。

    他原本就生得难以接近,有种完美到犹如仿生人的无机质感。投影出来后,银色的头发溢出光影,脸颊素白如不真实的光,瞳孔毫无正常人该有的温度,仿佛彻底变成了一个存活于赛博空间,执行命令的电子天使。

    在不需要他开口的时间,他一直微微低垂眼睑,没有表情,也没有声音。

    仿佛系统桌面的人形AI。

    给他指令和要求,他才会做出反应,除此之外的绝大部分时间,他就只是窗口里处于等待状态的虚拟图像。

    只有在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提及“第一次勘探”的时候,他才抬起眼睫,视线短暂地在虚空中停留了一下,就又重新落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联盟政府被寄生了,还不够人们团结起来反抗吗?”约克森出声问道。

    听到他的问题,与会者几乎都在苦笑。

    “我们能说联盟政府被寄生了,”一名女军需部部长对约克森说,“他们也能。”

    约克森花了几秒,才从她的话里解读出了寄生种带来的信任陷阱——他们对外声明政府高层被寄生了,没有拦截异种,甚至还炸毁了全数据光脑中心。那么反过来也一样,母巢同样能控制联盟高层的声明,自由军已经被异种寄生,才会营救走人类的叛徒。

    ——明面上,人类联盟的军事领袖,一直只有一个:

    那就是律若。

    在集中力量反抗异种之前,人类已经被拖进了互相指责、互相怀疑的泥沼。

    “先稳定秩序。”女人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她出声后,会议室里的自由军成员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,纷纷抛开绝望消极的情绪,商定下一步的计划。是先检查并清理这片区域,还是先恢复和另一个基地的交通通道,会议室一下嘈杂起来。

    散会的时候,自由军成员朝女人行礼,却发现女人没有起身要离开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领袖。”北纬基地的吕佰诧异地开口。

    刚要问,就被军需官扯了一下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吕佰才猛然发现,会议室里没有起身离开的,还有一个人——坐在会议室最末端的律若。

    他一愣,直到这个时,才忽然想起营救行动那天,那个叫“明茉”的生命学派高层歇斯底里喊的话……儿子,律若是领袖的儿子。这件事划过脑海的瞬间,吕佰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。

    离开会议室的时候,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,意识到这种古怪感觉的来源:

    领袖和律若,一个坐在会议室前端,一个坐在会议室后方,中间仿佛隔了无形的墙。完全无法将“母子”这个本该温情脉脉的关系放到她和他身上:领袖不认为自己是律若的母亲,律若似乎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一个冰冷坚硬,一个没有感情。

    一直到其他人全部离场,律茉才将视线移到了律若身上。

    她隔着遥远的距离,冰冷地审视律若,那种审视并不像一个母亲审视一个久别重逢的孩子,而是一个女人审视一个从她子||宫里爬出来的怪物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想亲手杀了你。”律茉冷冷说。

    律若沉默地坐着,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反应。

    律茉的视线落到他严丝合缝扣着的领口和袖口。

    沉默片刻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试试p-2抑制素。”律茉说。

    律若抬眼望向她,律茉却已经起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律若中断了远程投影。

    蓝荧荧的光照在律若的眉骨上,他垂下的睫毛就像两柄银色的小扇子。他坐在鸢尾庄园地下实验室的手术台旁边,地面散落了一地的注射管。参加会议之前,他刚刚在自己身上试验了几种新的抑制剂。

    P-2抑制素就是其中的一种。

    律若不知道律茉为什么知道p-2抑制素对异种的污染有效果,却也没有要去探究的想法。

    这些天来,他一直待在鸢尾庄园的地下室,待在一个算法模型旁边。抑制剂对被污染的身体起到的效果越来越小,但在研究新抑制剂和污染发作的间隙,他会垂眼看着那个很久没有进展的算法模型,核对数据。

    模型已经核对了三年。

    每个数据、每个代码、每个运算方程,都已经核对过上万遍。核对到现在,这种核对本身已经没有任何科学意义,只是一种单调的重复。

    核算完之后,他会从前面的数据出发,代进一些假设的数据,将算法模型一点一点继续推算下去。好像这么一直算,一直核对,只要他能求出最后的解,就能把方程对应的主人找回来。

    可代入的数据是虚假的,推算的进度自然也是错误的。

    验证更无从谈起。

    但他也只会这么一件事了。

    再一次推算出来的方程全部清空,律若十指交叉,垂眼坐了一会儿,起身去研究新的抑制剂。

    起身的一瞬间,警鸣响彻整个空间,同时响起的,还有封闭气闸启动的轰鸣。律若一把抓起能量枪,转身对准门口。

    沉重的金属大门轰然打开。

    打开的一瞬间,大门两侧的检测器警灯在蜂鸣中亮起,将整个实验室照成一片血红。

    危险血腥的红光中,站在单井电梯厢里的,是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,如立于血色霞光里的远山青松,透出晦暗压抑的魔魇气息——那是一只异种,一只伪装成人类的异种,一只无比危险的异种。

    可律若的手却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面对律若的枪口,那道修长晦暗的身影捧着一束蓝宝石鸢尾花,类冷血爬行动物的金眼珠定在律若脸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若若。”它说,“许我余生。若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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