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第 8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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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内,薛成璧正走到窗边的时候,忽然听到了周瑭故意扬起的声音:

    “这荷包上的兰花可真好看,是谁描的绣样呀,简直是仙女下凡!”

    薛成璧:“……”

    屋子里面没有动静,周瑭又拿出了给《奸臣》写五万字书评的气势,把荷包上的兰花从里到外夸得天花乱坠,连口气都不带歇。

    若是旁人这样拍马屁,定然肉麻。但对于周瑭来说,这些话就只是实话实说,把他的公主姐姐夸到天上,他都不会脸红。

    还没夸两句,里面就传出了薛成璧冷淡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感激你。别白费力气了。”

    周瑭抱住荷包一笑:“我不要你感激啊。”

    不要感激,那就是想要其他物质性的报答了。

    薛成璧漠然想着。

    如果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冰冷交易,那么周瑭就不会像那个送他湖笔的嬷嬷一样,无私地给予他温情,用感激麻痹了他的理智,再狠狠夺走,将他踹入深渊。

    这倒也让人安心。

    但他一个遭厌弃的疯庶子,毫无利用价值,到底有何可图谋?

    薛成璧冷冷提醒周瑭:“我一无所有,他们都厌我、怕我。你看不明白吗?”

    周瑭一呆。

    主角在……自卑?

    在面对那些恶意时,主角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他光芒万丈的公主,怎么可以自怨自艾呢?

    快夸夸她,帮她振作起来!

    “那些人胆子太小,而且有眼无珠,不知道你的好。”周瑭大声道,“但我知道——二表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!”

    好人?

    孩子的声音特别认真,充满了情绪感染力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龙困浅滩、明珠蒙尘。

    错愕之后,薛成璧阵阵发笑。

    竟有人说,二房的疯子是个好人。

    薛成璧笑得止不住,半晌才直言道:“你好像有点笨。”

    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温和。

    郑嬷嬷在一旁听着,又恼火,又觉得他所言非虚。

    自家小公子,哪里都聪明,怎么就对这个薛二公子有种奇怪的错误认知呢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不笨了!”周瑭严正声明,“我已经明白了,二表兄之前在旁人面前不同我说话,是为了我好,是在保护我。”

    如果亲近主角就会被阮氏敌视,那么主角在旁人面前故意疏远他、冷落他,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。

    就像主角对那些清平院旧仆所做的一样。

    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。

    薛成璧的笑声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半晌,他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恰恰代表了承认,于是生硬地反驳道:“你想多了。”

    隔着一扇窗子,周瑭笑得很开心。

    他也不点破,笑盈盈地问:“还在发热症吗?我又带来了草药,是你上次吃的,还没煎煮过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我。”薛成璧嗓音带着些许艰涩,“是邹姨娘病了。”

    邹氏是他的母亲,但这一声“邹姨娘”的称呼夹在母子之间,带着奇怪的疏远意味。

    周瑭也弄不懂主角到底和邹姨娘亲不亲。

    说亲吧,称呼又很疏远。

    说不亲吧,偏又在疯病不稳定的时候,冒着险也要来取药给邹氏治病。

    一张攥得皱皱巴巴的黄纸,从窗缝里塞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是药单。”薛成璧沉声道,“我不会白要,欠你的,我.日后会全部还给你。”

   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请求,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了“邹姨娘”。

    周瑭取出那药单,感觉它重愈千钧。

    郑嬷嬷眼中颇有感慨。

    “我会把药包挂在西南角大槐树的枝丫上,二公子在无人时来取走便是。”

    说这话时,她心平气和,先前眼中看待疯子的恐惧感,已经很难再找到了。

    周瑭看在眼里,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清平院。

    夜过三更,邹姨娘的咳嗽声吵醒了角落里的硕鼠,发出令人心烦的吱吱尖叫。

    薛成璧练完一套刀法,回屋给邹姨娘倒了一杯热茶,放在床榻边的桌上。

    母子都醒着,却没有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热茶渐渐转凉。

    薛成璧兀地站起身。

    疯病折磨得他无法安眠,除了短暂地发热昏睡以外,已经许久没有阖眼。

    他要去为邹姨娘取药。

    别人的善意让他煎熬,让他无法相信。

    但如果只是一场交易,只用计较欠了多少、以后要还多少,他便能平静待之。

    不过,这或许是一个陷阱。

    薛成璧又想。

    或许有许多家仆藏在那棵大槐树附近,等他露头,就跳出来抓他,栽赃他偷盗。

    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,他有经验。

    薛成璧在老槐树附近警惕地徘徊许久,确定没有其他陷阱之后,才慎之又慎地取下了挂在树枝上的包裹。

    确实只是一包药。

    拿起药包时,有什么东西飘然掉落。

    薛成璧瞳孔一缩,以为又是什么新的阴谋。

    再一看,才发觉是张无害的小纸条。

    『要好好保重呀。』

    纸条用炭笔写成,字迹笨拙还都是错别字。

    旁边画了一个火柴人,火柴人脑袋顶上的一对小揪揪,颇有某个小孩独特的扎眼风格。

    薛成璧摩挲着炭字,纸条上仿佛还残留着孩子体温的暖意。

    各取所需的交易,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吗?

    他那双除了讥嘲和冷漠以外很少流露其他情绪的眼睛,满溢出寻常八.九岁小少年的茫然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他轻声呢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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