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大结局(2/2)
裴素臣声音清润:“你与他私下里在一起,和以前朝皇后的身份再嫁给他,到底是两件事。后者流言蜚语一定不会少,便是百年之后,你在青史上也要为人议论,表妹真的考虑好了?”
危吟眉目中温柔:“表哥,我嫁给少帝只有短短四年,日后我与谢灼在一起才是要十年百年的。怎么能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就放弃不嫁他?他日史书如何说便如何说。若叫这些身外之物束缚我,这一生又有何乐趣呢?”
裴素臣静静凝望她片刻,笑着垂礼:“表妹从小便不是胆大性子,如今能将外界的风言风语视为无物,想来是与摄政王感情极深。那我便恭贺表妹与摄政王新婚了。”
危吟眉巧笑嫣然:“多谢表哥。”
二人不约而同都没有提起在南昭那日,他对她的一番诉请的话。
危吟眉柔声问:“表哥这次回京,要在京中待上多久?”
“南昭一事,我已经办妥,不日我便要离京了。”
危吟眉疑惑:“去哪儿?”
他此前已经答应留下在朝为官,如今又要离开,危吟眉知晓他的志向,实在于心不忍。
裴素臣却面色随和,毫不在意一般:“我与摄政王在裴家一事上多有冲突,摄政王既已归京,我是裴家后人,再留在朝中实在不妥。我打算辞京北上,去北疆再看看。或许几年之后,再如表妹所说,在西北谋上一职半官,为大祁与周边诸国的往来效力,也不是没可能。”
危吟眉反应过来:“表哥这是想通了?”
裴素臣点头道:“是,表妹为我指了一条明路,让我去西北试试,我又怎么能辜负表妹一番看重与好意?”
危吟眉目露欣喜之色:“表哥能想通我便放心了。以后等阿忱长大些,我便带他去北地看看,说不定那时还能见到表哥。”
裴素臣笑道:“好。”
危吟眉想起少时他对自己格外照拂,忽有些伤感,欠身朝他行礼:“多此一别,山高水远,望表哥珍重。”
裴素臣看向她。
傍晚的风吹起,她鬓发上的东珠相击,发出清脆之音,丽服花下,是丰神冶丽,衣簪楚楚。
裴素臣却仍记得她与母亲初来裴家那日,她只穿了一身旧日布衣,朝着自己怯怯行礼,她缓缓抬起头,眸光温柔如秋月,朝他生涩地胆怯地露出一个浅笑,又很快低下了头。
她只是柔柔唤他一声表哥,裴素臣却足足记了十几年,像那时就被她的目光给击中了,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她。
一切好像一如往日,但许多人与事都变了。
他回以一礼:“傍晚起风了,娘娘回去吧。”
危吟眉抬起阿忱的小手,与他挥手告别。
裴素臣抬起脚步,向前走去,经过她身边时,她衣袍间的香风拂来,扑向他雪净的白袍。
他走下长廊,衣袍拂过花丛,无意间带起一朵花落了下来,坠入到了一旁的小溪中。
落花顺着流水,浮浮沉沉,出了宫墙,到底向宫外流去。
裴素臣转首,看到危吟眉的身影融入朦朦灯笼光影中,而那个男子早在长廊尽头等着她。
裴素臣唇角浮起微笑,一切兜兜转转,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,他的表妹能有一人依靠,此后相互依偎,平安度过后半生,那他也可安心了。
他抬头看向无尽的天幕,踏着月色离开宫廷,这天地浩浩之大,总会有他的容身之所。
危吟眉告别了裴素臣,转身往未央宫走去,没几步,见谢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远处长廊上,仿佛早就在那里等着自己。
郎君俊美无俦,玄锦袍,白玉冠,坐在栏杆边,一只手轻搭在自己一只膝盖上,姿态闲适而随性,身后花树随晚风摇晃,摇落纷纷扬扬花叶坠在他衣袍上。
危吟眉想起来了,今夜民间有焰火,谢灼说带她与阿忱一同出宫游玩。
危吟眉快步走过去,到谢灼面前停下。谢灼看她喘着气,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。
谢灼漫不经心问道:“方才去哪儿了?”
危吟眉如实回道:“见到裴表哥了,与他说了一会话。”
廊下风吹过,谢灼微眯了眯眼道:“你表哥?我远远瞧着你们相谈甚欢呢。”
这话里的醋味,酸得很呐,饶是旁边的小太监都闻到了。
危吟眉想到在南昭时,他假扮安格尔,怕是将裴表哥向她诉情的话都听到了,一阵赧羞脸红:“我未曾回应过表哥。”
谢灼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,危吟眉便知他还在意此事,今夜少不得又要好好哄他一番了。
谢灼挑眉道:“今晚回床上,你我再好好谈谈这事。”
危吟眉脸红,提醒他身边还有宫人在听呢,谢灼毫不在意,接过她怀里的阿忱。
小团子乖乖抱住他,还在他脸上落下一个香香的吻,奶声奶气喊他:“阿爹——”
谢灼揉了揉儿子的脸蛋,牵起了一旁危吟眉的手,“走,带你出宫去看烟火。”
春夜的晚风流丽,夫妻二人并肩而行,一同走向那架玉辂雕漆马车。
摘星楼坐落在京城西南角,上一次他们一同来这里,还是危吟眉十五岁及笄夜,那日谢灼为她放了一场空前盛大的焰火。
一别数年,再登上此楼,往昔种种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危吟眉眼走过。
“砰砰砰——”
夜空中绽放烟花,光影浮动,璀璨如同星河。
危吟眉去捂阿忱的耳朵,担心他哭闹,谁知小人儿全然不怕,清澈的眼底倒映天上的焰火,随着那焰火一层层绽放开,眼睛一点点地睁大。
危吟眉扶拦眺望,脚下裙裾被风吹得飘举,抬头看向谢灼,恰好他也在看她。
所有人在这一刻齐齐仰头,瞩目天上华光。而他眼里浮动柔和波光,倒映的只有她一人。
危吟眉踮起脚,在他耳畔:“谢灼,十五岁那年你给我放的烟火,我一直记到了今日。”
“是吗?”他灿然一笑,四周的灯火瞬间黯然淡去了颜色,似昔日那个少年郎一般
谢灼看她眉眼轻弯,眼眸皓亮如同月牙,一双樱唇泛着柔和光泽,“而我此生也没想过再为别的女郎放那样一支烟火。”
他用自己的唇瓣覆住她的唇,危吟眉只觉唇尖化开了一层浓浓的甜蜜,轻搂住他的脖颈,与他在浩瀚星河下拥吻。
危吟眉松开了他的唇,将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。
他们俯看着万家灯火。
这是他们的江山,他们的盛世。
夜幕时亮时暗,平民百姓抬望眼,便见高台上的一对璧人,衣袂飘飘,相互依偎,真如神仙眷侣一般。
乱红飞散,千灯岚光。浩瀚星河在上,十丈红尘在下。
愿只愿此情皎皎,月光迢迢,此后无论夏日清荷,冬日兰雪,皆与子携手相看。
烟火还未完全放尽,谢灼牵起她的手:“走吧,皇后娘娘。”
“你唤我皇后娘娘,那我唤你什么呢,摄政王殿下不日就要登基了。”
危吟眉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:“我的陛下。”
谢灼听了心情甚好,牵着她就大步往高台下走,危吟眉提着裙裾问:“我们去哪儿?”
“去看看那姻缘树,看看你许的愿望还在不在,我一直想看看你当初除了写嫁给我,还写了什么。”
危吟眉连忙道不可:“那都是愿望了,看了就不灵了,你怎么能偷偷看?”
危吟眉没好意思告诉他,她当初在树下挂了两个牌子,另一个愿望是早日生下一男一女,与他日后子孙满堂。
她扯着他的袖口,快步走下高台。
他们的身影融入红尘里,融进一片灿亮的光影中。
洛阳城夜空流光溢彩,便是在京郊外,也能窥见那一片星河般明亮的夜幕。
裴素臣在漆黑的夜色中抬头,眺望京城方向。
马栈里的小厮为他牵来一匹马:“大人这么晚了要去哪里?不如明日天亮了再赶路。”
去哪里?
裴素臣也不知晓。
他自幼承袭家训,长大为家族奔波,到如今一身空空,了无牵挂,也的确不知该去往何方。
小厮抱拳道:“新皇英明,即将登基,整肃朝纲,这天下哪里都可以去。我听说朝廷要与西域诸国重通丝路开商市,大人不妨去北边试试。”
裴素臣笑道:“是。”
若这天下是太平盛世,哪里不可以去呢?
春云为马,秋云为驷,世事变幻,时光如白驹。
哪怕此刻他心如迷途之鸟,不知何处所去,但最后总能捡到一根树枝可栖。
若天下哪里都可以去,他便去这“天下”。
裴素臣将银两扔给小厮,翻身上马,笑着道了一声:“多谢。”
马儿驰走在官道上,道路之上,无数百姓披星戴月赶路。
天上银河璀璨,一同照亮他们的前路。
北疆军营之中,大祁士兵英勇,又攻下一座城池。
古战场的风沙茫茫,头顶星河灿烂,危月少将军坐于营地之上,与士兵迎风而饮,欢庆胜利。
“若是危将军尚在,知晓将军如此神勇,定倍感欣慰。”
危月大笑,又饮下几杯酒,眺望东南方向,眼里却渐渐浮现一片薄红。
他给酒盏斟满了酒,洒在黄土之上。
一杯敬父母,一杯敬危将军。
身旁人道:“少将军,男儿有泪不轻弹。”
“是!”危月擦干了所有的泪,与四周的将士碰盏。
到了酒酣之时,危月迎风祝酒,肆意洒脱:“今敬东方长明星,遥祝新皇登基,恭贺帝后新婚!”
“佑我大祁绵延百年,定四方浩宇,此后开万世之兴!”
将士相和:“佑我大祁绵延百年,定四方浩宇,开万世之兴!”
军中有人击缶,相和而歌,歌声缥缈随风散向云天。
危月眺望东方。
今夜云天一色,上下共皎洁。星河灿烂,普照着这天下所有世人。
此后便是太平盛世。
(正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