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 幼稚85(1/2)
在面对曾经的财政局科员方林翠所提交的有关于自己的渎职证据,席志诚的神色依旧淡定。
他这些年能一路高升不是没有理由的,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滴水不漏,即使是在封闭的审讯环境下,面对两位检察官锋利且老辣的眼神,他的态度依旧不疾不徐。
他甚至还反问了一句:“两位检察官,我有些好奇,方林翠利用职务之便非法获取上司的工作机密,如果她现在还活着,我能告她吗?”
《行政诉讼法》第四十三条第三款规定,以非法手段取得的证据,不得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根据。
狡猾至极的问题,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条规定,所以有恃无恐。
老沈表情微愠,手关节叩响桌面。
“席市助,我们现在聊的是你,你先交代你自己的,再去管别人。”
“这话就不对了,哪怕我现在坐在这里,我也依旧是公民之一,受法律保护,有为自己申诉的权利。”
老沈忍不住笑了,嘴上讥讽道:“你罔顾法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公民之一?”
席志诚的眼神微沉了沉。
“沈检,凡事慎言,坐在我对面不代表可以随口给我定罪。”
王科长出声:“老沈,你先记录。”
席志诚轻笑,往后松弛地靠了靠,微微抬了抬下巴说:“我相信你们二位也知道,最近正好是政府领导班子换届的关键时候,在这么关键的竞选阶段受到这样的指控,我很难不认为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。”
王科长表情复杂,而老沈紧蹙着眉,不得不将席志诚说的话记录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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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方斡旋了几个小时,席志诚聪明地回避了大多问题,尤其是指证性明确的一些问题,他直接保持了沉默。
零口供是审讯对象常用的一种抗辩方式,也是他们的基本权利。
很快地,席志诚的律师到了。
律师显然更专业,也比他本人更懂得怎样对付检察官,传唤不代表定罪,法律有规定,哪怕案情特别重大,调查时间最长也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。
二十四小时后,检察院也不得不放人。
老沈就这样在检察院整整熬了一天,到第二天清早的时候,科长叫他休息休息,他竟直接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。
还是几个年轻人来上班了,才把他叫醒。
喻幼知给师父倒了杯热水,丁哥和苗妙说要去给他买早餐,老沈只是疲惫地摇摇头,说不用了,喝口水就行。
“不顺利吗?”喻幼知问。
老沈抿了口热水,沉沉嗯了声:“席志诚很清楚目前为止我们对他的指控来说根本就是皮毛,一个好的辩护律师就足够帮他和我们有来有回了,虽然看似是我们现在占了上风,把堂堂shi长助理请到了我们这儿喝茶,但实则目前除了让他坐在那儿,我们什么也做不了。”
“我们现在还缺少最关键的直接证据,比如他和余凯旋那些人明确的经济往来证明,”老沈揉着太阳穴说,“最难的就是这个,一般人都知道把这东西藏得死死的,要不就直接销毁,更何况像他们这种级别的老狐狸。”
几个年轻人都是面色凝重。
休息了没一会儿,法警同志过来通知老沈,有人来接席志诚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
喻幼知的父亲和席志诚的案件有关,按规定不能参与案件调查,老沈让丁一骏和苗妙两个人去整理下昨天的笔录,喻幼知紧抿着唇,直接转头走出了办公室。
特殊牌的奥迪车此时就停在检察院的大门口,席志诚理了理衣着,正准备上车。
“席市助。”
席志诚转头看去,是追出来的喻幼知。
年轻姑娘穿着板正的黑色制服,越发衬得一张巴掌大秀气的脸苍白没有血色,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异常。
如果说上次在贺宅的见面,席志诚还能对她露出长辈样的温和笑容,那么此刻他是装也不想装了,直接无视,坐上了车。
喻幼知直接伸手抓住了车门。
“你知道就连你们科长都不敢这么直接拦着我吗?”席志诚说,“松手。”
喻幼知置若罔闻,倔强地说:“我父母不是自杀。”
席志诚拧眉,不明所以。
“难不成你还觉得是我杀了他们?”
喻幼知带着几分恨意说:“难道不是吗?就因为他们查到了你头上,所以你就找人杀了他们。”
车里的席志诚沉了脸色。
“小姑娘,祸从口出,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说,如果你对你父母的死有疑问,你应该去找法医,要不就直接去你父母的墓碑面前问他们。”
说到这儿,席志诚面无表情地笑了:“他们死了回答不了,你可以去找个道士,请他做法让你父母还魂,或者托梦给你也行。”
喻幼知捏紧双拳,克制了自己的情绪说:“您还是先给自己请个道士做法,祈祷能逃过这一劫吧。”
她瞪眼冷言的样子活像一只要吃人的兔子。
只可惜这姑娘太年轻了,秀气稚嫩的脸配上这一身制服,年轻到席志诚甚至都不想放在眼里。
席志诚双眸微眯,语气忽地温和下来:“小喻,你应该认识我女儿嘉嘉,嘉嘉跟我抱怨过很多次,说你从她那里抢走了明涔,她不懂你到底有什么魅力,为什么明涔就那么喜欢你,”他话锋一转,深意的眼神毫不遮拦地落在她脸上,“现在我大概懂一点了。”
“我一直觉得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,就应该每天逛逛街买买东西,和朋友多聚聚会,而不是做这么辛苦的工作,只可惜你父母去得早,没能给你好的条件,贺璋生的那两个都是儿子,没养过女儿,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宠女孩儿。”
喻幼知警惕地看着他。
“你跟嘉嘉之前是情敌,我要是收你做女儿,让你们做姐妹,未免太对不起嘉嘉,”席志诚说,“明涔太年轻了,自己就是少爷脾性,不知道该怎么宠女孩儿,你跟着他,迟早也会跟嘉嘉一样被他伤心。”
听懂了他的话,喻幼知睁大了眼。
席志诚说的话太隐晦,甚至叫人抓不出一丝明显的意思来,她如果反应强烈,反而会被他抓住把柄。
喻幼知不卑不亢回望他,语气平静:“我父母去得早,明涔的父母不恩爱,其实不光是我,就连明涔都很席嘉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一直那么宠她的爸爸,是您让她有了娇纵和任性的资本,可是她知道您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吗?如果您跟我暗示的这些话被她知道了,您在她心里完美的父亲形象还能维持吗?”
几句听似平和的询问下来,句句都提到了席嘉,席志诚怔愣片刻,后才哼笑一声。
“你父母去得早,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,细胳膊非要跟大腿拧,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,能以一己之力让整个栌城市翻天?”
再对话也只是浪费时间,车子离开检察院。
不一会儿,席志诚用私人的电话卡拨通了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。
一接通他就问:“周云良儿子怎么样了?”
那边悠悠回:“没死。”
“查到他最近一直养在家里的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了吗?”
“就是个卖酒小姐,”那边语气不屑,“不过那女的以前做过周云良的情人,他老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小情人被儿子占了,估计要在牢里吐血。”
席志诚对周氏父子跟女人的事儿不感兴趣,没评价任何,思索片刻,他说:“老子没种,儿子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,你看着办吧。”
“遵命,”那边吊儿郎当地应了,忽地又说,“席总,你说我这一出来就忙着帮您做事,连我自己的个人恩怨都没时间解决,要不您给我放个假,我最近想搞个人。”
席志诚:“谁?”
那边说了个名字。
席志诚神色一凛,冷冷道:“你要不想活了就去搞吧。”
那边嘻嘻笑:“这不是还有您在吗?”
“有我在我也保不了你,我跟你说过了,贺明涔不但是公职人员,还是贺至正的曾孙,贺至正是什么人你也敢惹?他拎枪跟着政|委打新中国的时候你毛力威连根毛都不是!他一只手就让你坐了几年牢,他一条命你就等着陪葬吧!”
不想多跟这种疯子浪费口舌,席志诚直接挂了电话。
休憩片刻,他抬手拍了拍车前座。
“有个事要你去做。”
前座的人立刻应道:“诶,您说。”
“负责审讯我的那个沈检察官,应该是叫沈爱波,你去查下他的工作和家庭关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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栌城政法系统的存在,原本是为了人民,然而这其中藏匿着的巨大利益链上的人,多年来却踩在栌城人民的利益之上为自己吸血牟利,督察组以十二年前的跨江大桥案为重点关注,并从此案件延伸,同时展开一系列调查。
案件的时间跨度太大,硕大的长桌上横放着的纸质卷宗数量之多,不可预估。
这些卷宗需要巨大人力去整理查阅,因而长桌上围满了侦查人员,交谈声和翻页声此起彼伏。
这里面不乏年轻面孔,他们已经坐在这里忙碌了很久,就连前不久年轻人们普遍都爱的跨年活动,都是在这里陪着卷宗过的。
加班加点的效率显著,案件循序进展,包括喻廉检察官以及财政局前任科员方林翠的自杀案件,也一并被翻出重见了天日。
可是调查的结果却让人失望。
喻幼知去了公安一趟,徐组长亲手将她父母的死亡鉴定书交给了她。
当年的死亡鉴定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们都是自杀,鉴定报告重新被翻出来,结果也依旧没有变。
喻幼知不肯相信,追问道:“那法医呢?法医没问题吗?”
“我们的同事调查过了,法医没有问题,”徐组长语气复杂,“小喻,你的父母,确实是自杀。”
“……不可能的啊。”
爸爸的遗书,以及妈妈最后和贺叔叔说的话,他们明明都说要好好抚养她到上大学的那一天。
徐组长安慰道:“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,也不排除是当时的技术问题。”
更何况喻廉夫妇已经过世了这么多年,重新验尸更加不现实,真的要推翻之前的死亡鉴定结论,难度确实太大。
徐组长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,喻幼知就算再不接受这个结论,也没有办法胡搅蛮缠,只能点点头,轻声说了句谢谢。
徐组长拍拍她的肩,温声说:“我知道说这件事不大合适,但是小喻,如果你父母的死和案子无关,你完全可以参与到我们这次的案件里来,考虑一下吧。”
喻幼知独自坐在公安厅的走廊椅上,呆呆看着路过的干警们忙碌的身影。
突然一杯温热的奶茶贴上脸颊。
她抬头望去,贺明涔拎着奶茶在她面前晃了晃。
“喝不喝?”
喻幼知嗯了声,接过奶茶。
“你买的吗?”
“黎队买的,说我们几个人熬了几天,再不点杯奶茶续命案子还没批,就得先交代在这里了,”贺明涔在她身边坐下,“我给你也点了杯。”
用吸管戳开奶茶盖,吸了一口,温甜的奶茶入口,喉咙一下子就暖了起来。
喻幼知喝着奶茶没说话,贺明涔问:“要不要去外面吹吹风?”
于是他带她来到了警局大楼后方的一片训练操场上,因为天气冷了,这会儿操场上没什么人。
贺明涔找了个双杠,先将喻幼知抱上去坐好,然后再自己轻松地跳了上去。
喻幼知有种他们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,坐在学校的操场里约会的错觉。
天气阴冷,白日天色也暗淡,冷风卷起光秃秃的操场灰尘,显出几分荒凉。
有时候人就是要吹吹冷风散散心,手心被奶茶暖热,喻幼知顿了顿,开口:“我跟你说——”
可还没说完一整句,贺明涔就先抢答道:“我知道。”
喻幼知小声说:“我本来就是为了我爸妈才学的法、考的检察院,我以为只要我跟我爸一样当上了检察官,我就可以帮他们找到当年的真相,让他们安息。”
“可是我已经把我查到的所有东西都交了上去,然而我爸妈自杀的事实还是没有办法改变,”喻幼知哽了下,眼底黯然,“明涔,我有种我已经做了这么多,却突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感觉。”
“有意义,”贺明涔说,“知道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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