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章 山崖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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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兴庆殿中, 一声一声巨响回荡。

    众人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景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传话的老太监被吓得瘫倒在地, 张大了嘴,无声地尖叫,不住地后退。

    疯了!

    五殿下疯了!

    秦骛掐着老皇帝的脖子, 狠狠地把他往地上掼。

    老皇帝的额头被一次一次砸在地上,破了一个大窟窿, 淌下血来, 糊了满脸。

    秦骛双眼赤红,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, 直到老皇帝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下来, 流到他的手上。

    秦骛回过神,像丢垃圾一样, 把老皇帝丢到地上。

    恶心死了。

    老皇帝像一滩烂肉, 趴在地上,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。

    殿中烛火猛然跳跃了一下。

    老皇帝沉迷修行,兴庆殿中随处挂着灵幡, 此时殿中门窗大开,狂风席卷, 将灵幡素帘吹得纠缠在一起,如潮水翻涌。

    秦骛背对着火光,缓缓站起身。

    他像一匹已经犯了戒的野狼, 脊背慢慢地直起来, 沾了血的手掌不断握紧又松开, 粘稠的血液在他掌心流淌摩擦, 发出黏稠含糊的声音。

    秦骛站直了, 扭了扭脖子,活动了一下筋骨,转过头,阴森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众人。

    传话的老太监被他吓得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,生怕他下一秒就冲上来,像弄死老皇帝那样,把他也给弄死。

    站在一起的张天师与陆天师也胆战心惊,满脸惶恐,他们跪在地上,张了张口,想提醒秦骛,他们是自己人,是秦骛收买安插在老皇帝身边的自己人,别杀疯了。

    可是他们又不敢发出声音,害怕自己打破了殿中的寂静,引起秦骛的注意,秦骛直接上来杀了他们,根本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。

    秦骛的属下守在门外,虽然错愕,但仍旧尽忠职守,听话地守着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
    秦骛抬起沾满鲜血的手。

    殿中几个人看见他的动作,哆嗦了一下,要下跪求饶,却像是被秦骛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,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下一刻,秦骛一把拽过旁边的灵幡,把手上腥臭的鲜血抹在上面。

    秦骛一言不发,眼神阴鸷却空洞,紧紧地盯着空中的某一处。

    他用灵幡把手擦干净,随着动作,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,思索对策。

    扶容。

    只是摔下山崖而已,还没找着。

    扶容不会有事的,就算有事,他照样有办法让扶容活过来。

    去找扶容。

    去找扶容!

    秦骛把手擦干净,猛地回过神,原本盯着虚空的目光重新有了焦点。

    “备马!”

    秦骛大步朝外走去,一面走,一面吩咐下属,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自信,只是脚步匆匆,一直握着的拳头也没有再松开。

    秦骛低声道:“知会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,陛下突发恶疾,太子下落不明,陛下昏死过去之前,特敕封五皇子秦骛为摄政王,暂领军事朝政。”

    “异议者,杀无赦!”

    秦骛自己封自己做摄政王,而不是直接做皇帝,和宫变篡位还是有点差别的。

    他已经留一手了,很仁慈了。

    “事关重大,未免朝堂动荡,敌国入侵,此事不得外扬,闭紧嘴巴。”

    “西山大营即刻进驻皇宫都城,一半随我去六安山找人,另一半死守宫门城门,所有朝臣,全部留守家中,一律不得外出。”

    “擅动者,杀无赦!”

    “看好老皇帝,别让他死了。盯紧皇子所,让二皇子跟着一起去六安山搜索太子踪迹,三皇子和六皇子留守宫中。”

    三皇子和六皇子,一个温温吞吞的,另一个咋咋呼呼的,不成气候,秦骛不担心。

    二皇子有野心,没能力,秦骛能赢他,但是秦骛现在没工夫和二皇子打仗,他要去找扶容,先找根绳子牵制住二皇子就行了。

    秦骛脚步不停,大步走下台阶,回过头,厉声道:“马呢?”

    秦骛身后传来属下的声音:“摄政王殿下,战马在此。”

    他的属下反应也很快,马上就改了口。

    秦骛回头,看见战马就跟在自己身后。

    对了,他方才是骑马进的兴庆殿,结果他忘了,直接就走出来了。

    还是属下把他的马给牵出来的。

    秦骛接过缰绳,翻身上马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雪下得越来越急了。

    秦骛带着一小队黑衣死士,先行前往六安山。

    轻骑快马,踏在雪地上,几乎没有发出声音,像是飞过去的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秦骛派去皇子所的死士,把二皇子秦英给带过来了。

    秦骛发动宫变,只吵闹了一阵,很快就安静下去。

    秦英原本还睡得好好的,被人从床上挖起来,忽然得知父皇突发恶疾,大哥下落不明,整个人都还是懵的。

    他还来不及反应,更来不及和自己的母家联络,就被秦骛的人带走了。

    二皇子还怔怔的。

    他张了张口,问道:“秦骛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秦骛骑在马上,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,反倒挥了一下马鞭,加快了脚程。

    秦骛的属下解释道:“二殿下,方才我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摄政王总领朝政,如今要去六安山寻人,让二殿下一同前往。”

    二皇子目光震惊:“父皇怎么会让他做摄政王?”

    属下只是复述秦骛先前的说辞,并不多做解释:“此乃陛下旨意。”

    属下们说完这话,便不再回答他的问题。

    二皇子骑着马,跟上队伍。

    马匹颠簸,此时正是深夜,寒风夹杂着雪花,迎面吹来,彻骨寒冷。

    二皇子握紧了缰绳,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。

    父皇偏帮大哥,打压其他兄弟,他一直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只不过,大哥仁厚,待他们这些兄弟也都不错,他也就得过且过,想着待大哥登基,自己混个藩王当当,也不错了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,父皇病重,大哥出事,论情论理,都应当是他这个二皇子顶上。

    父皇怎么会让毫不起眼的老五做什么摄政王?更别提老五还有异族血脉。

    他皱着眉,心想,今夜父皇发病只有老五在身边,老五是不是……篡改了父皇的意思?

    罢了,二皇子心想,老五都带着兵了,他也不好再说什么,这些属下,应该也是父皇的兵。

    前面的秦骛忽然勒马停驻,翻身下马,沉声道:“换马。”

    属下立即牵着一匹战马上前。

    秦骛纵身上马,继续往六安山赶去。

    二皇子顿了一下,这是父皇的兵吗?怎么看起来,十分效忠秦骛的模样?

    罢了,当务之急,还是先找到大哥。

    二皇子下定决心,跟上队伍。

    *

    从都城到六安山,若是天气好,骑马半天就能赶到。

    若是天气不好,再加上并不着急,恐怕就要耗费一天。

    今夜大雪,视物不明,积雪堵塞。

    但是秦骛领路,途中换了两匹马,他们竟然在一个半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六安山行宫。

    行宫里已经乱作一团,灯火通明,脚步杂乱。

    林意修勉强稳定局势,在正殿悬挂起一幅六安山猎场的山势图,用朱砂笔将山势划片,让侍卫们按照分区去找人。

    “快去!”

    秦骛骑着马,直接上了殿。

    林意修皱眉:“五殿下。”

    随后他才看见跟在后面的二皇子:“二殿下。”

    秦骛骑在马上,凝眸瞧了一眼林意修画好的舆图,用马鞭打在舆图上,吩咐属下:“就按照这个来搜,把烽火弹拿上来,若是找到了,就发信号。”

    属下们立即把好几十箱烽火弹卸下来,秦骛带来的死士与士兵手脚麻利,排列成行,上前来看了一眼舆图,取走两枚烽火弹,即刻启程。

    秦骛紧紧地盯着舆图,瞧着上面用朱砂笔圈出来的位置,用马鞭柄敲了敲那个位置:“扶容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?”

    林意修颔首:“是,殿下和扶容是在这里坠崖的。”

    秦骛淡淡地应了一声:“行。”

    秦骛将山崖的位置刻在心里,收起马鞭,调转马头,亲信属下们自然跟着他走。

    临走时,秦骛回头,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死士和士兵,无比自然地吩咐了一句:“先找扶容。”

    林意修和二皇子一愣,猛地回过头:“五皇子,你……”

    士兵们抱拳领命:“是。”

    很明显,秦骛拥有对他们十足的调动权力。

    他们只听秦骛的吩咐,即使是这么大逆不道的命令。

    二皇子想说什么,却被林意修拦住了:“不妨事,太子殿下和扶容是一起摔下去的,他们应当在一块儿。”

    二皇子收回目光。

    下一刻,秦骛的属下们就把他们架走了:“二殿下、林公子,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秦骛将扶容坠崖的位置记在心里,带着属下,迅速前往。

    得益于去年春猎,秦骛来过猎场,还来帮扶容找过那块令牌,他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。

    一路上,秦骛紧绷着脸,一言不发,遇到岔路,也没有一丝犹豫。

    他自从离开皇宫,就是这副模样,面无表情,神色凌厉,眼睛微微泛着赤色,掩盖了原本的墨绿色,在夜里仍旧发着光。

    在旁人看来,他是处变不惊,和之前没有差别。

    他腰背挺直,镇定自若,只是骑着马,走在前头,属下只是远远地望一眼,便心生敬畏,也跟着镇定下来。

    其实只有秦骛自己知道,好几个时辰,缰绳已经在他的手掌上磨出了血痕,他的手脚也冻僵了,没有一点儿反应。

    只有身体上的难捱,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,能让他冷静下来,去找扶容。

    这一路上,秦骛恍恍惚惚的,只觉得身体在飞快地骑马,往六安山赶,灵魂却一分为二,一半不断地想着对策——

    去六安山、划片找人、烽火弹……

    他连想事情都没办法连贯地想,脑子里只有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。

    他的另一半灵魂,不受控制地想到扶容。

    想到前世宫变那天,扶容来给他开宫门,今晚他站在城楼上,看见他的属下要一窝蜂地涌上来,才能用血肉之躯把宫门给打开。

    当时扶容一个人,却硬生生把宫门为他打开了。

    想到前世他登基之后,总是对扶容犯浑,扶容哭着求他说“喜欢”,他却不肯。

    想到扶容重生之后跟他吵架,眼底闪着或恨或憎的泪光,但是神色鲜活,看着就可爱。

    秦骛每次跟他吵架,都要集中十二分的精神,否则他根本听不见扶容说话,光看着扶容气鼓鼓的模样,他就高兴。

    秦骛的脑子里全都是扶容,不知不觉间,他竟然记得扶容的所有事情。

    比军政图记得都清楚。

    秦骛无比确信,扶容比天底下一切事情都要紧。

    扶容就是比皇位要紧,扶容就是比兵权要紧。

    不论扶容想做什么,扶容想让太子做皇帝也好,扶容想自己做皇帝也好,就算扶容想马上跟太子成婚,秦骛都会帮他办到。

    只要扶容活着。

    他只要扶容活着。

    秦骛喉间翻涌起一阵腥甜,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,强行压制住了。

    到了扶容掉落的山崖上。

    秦骛翻身下马,上前查看。

    他一面看,属下一面回禀:“禀摄政王,事发在昨日正午,太子与一众朝臣巡视猎场,途经此处,扶公子的马匹发狂,太子扑上前救人,两人摔下山崖。”

    秦骛站在山崖边,垂眼看着底下。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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