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5. 第 155 章 《渡鸦法》-一未与「……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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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「港口mafia没有参与进针对武装侦探社的行动,他们保持着『中立』,一如这所城市的大多数人。」

    他再次向森鸥外道别,跟着中原中也往外走。

    在门口处,他又听见了医生不轻不重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您总是善于让人想得更多,入野老师。”森鸥外说,“这种煽动性甚至令我有些毛骨悚然了。”

    没有明确目的的行动永远是最令人牵挂的。

    森鸥外还清楚记得当初入野一未的那些话。

    ——光是制定出一个「最优解」还远远不够,当笔下的角色有了灵魂,也就有了思考,他在不断成长,想要抵达最初预想的结局。

    ——困难的永远不是剧情如何发生,而是如何按照角色的思想,让一切合理化,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站在了终点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,总结出如此经验的入野一未深谙此道。

    森鸥外沉声说:“至少现在,我很想知道,您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这话让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。

    房间依旧昏暗,这次森鸥外是侧对着一未的,暖光只能照出他的轮廓,晦暗又锐利。

    “还远没有到毛骨悚然的时候,医生。”

    在中原中也的视野中,入野一未看不清表情的面容带来的感觉,竟然和森鸥外没什么太大区别。

    不,区别还是有的,因为他们离得更紧,所以中也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气息。

    一贯以来的淡漠,心怀某种秘而不宣的期待,并且毫不避讳地向听他说话的每一个人展示这份期待。

    “如今的局面只会让人产生「中立」的想法,那是「最优解」没错,可局面永远不会是凝滞的。”他说,“那个搅乱局面的人不是您,也不是我。他准备好了旗帜,而我只是无法拒绝参与其中。”

    对于森鸥外这个层次的人而言,这已经不算是暗示了。

    他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放在抽屉中的那份资料。

    「松本清张」。

    对话原本应该继续,可入野一未没有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,他已经决定结束此次谈话了,看向中原中也。

    “中也,”他喊了名字,“辛苦你把我送下去。”

    森鸥外没有阻拦。

    电梯下降的时候,中也终于问出了属于他的疑惑:“你要写什么?”

    一未有些吃惊:“一般人只会和医生先生一样,问我想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中也哼哼:“你还能干什么,写些东西吧。”

    入野一未拖长语调:“心态真好啊,中也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想回答就算了!”

    “大概是一个,和「旁观」与「中立」完全无关的故事吧。”

    中原中也搞不懂这些作者脑子里的弯弯绕绕,在没看见被写下的故事前,他们口中的「主题」完全没有任何内容可言。

    不过这也算是得到了回应,中也不再追问,而是突然提起:“话说,你一直把首领叫做医生。”

    “诶,这样不太合适吗?还是说我也应该喊他首领才对?”

    “不,我只是在想,其实你是不记得他叫什么吧,就和你一开始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一样。”

    入野一未:“……”

    可恶,相当敏锐啊,羊圈恶霸!

    ·

    五天之后,由松本清张牵头的竞争式征文活动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不仅是合作的实体杂志,包括网络上也刊登了这位作者写出的开篇,并开放了投稿渠道。

    比起文章本身更受人关注的,是松本清张在末尾写下的话:

    【感谢编辑先生能包容我的任性,让我在横滨写下这样的一则故事的开篇。】

    【不为人知的一隅能掀开怎样的秘密,没有任何作者能预料到故事的结局。】

    【我在此处冒昧引用纪伯伦先生的话:调查,研究,而后写者,是四分之一作家;观察,述说者,是半个作家;感触,传达,将自己的感受告诉别人者,才是完全作家。】

    【欲请诸位畅所所思,委员会不拒绝任何合理的发展,不如说,我们都在期待着您对故事的诠释。】

    原本以为不会有太多回应的委员会,居然在一周时间里收到了数不清的来稿。

    工作量的猛然增大伴随而来的,却不是充斥着烦躁的抱怨,委员会的大部分人都惊异于那些作者对这件事的热情。

    那些展现作者才华的稿件,无一不是寄予着心血和爱。

    他们对着那些精彩各异的稿件犯了难,直到埋身于稿件中的一个编辑猛然推开椅子,站起来,举着手中刚打印出来的,还散着热气的纸张——

    “是入野一未!写过《思想犯》的入野一未!”

    这个名字在新生代编辑中或许并不出名,但那些前辈自然知道这个人代表着什么,尤其是对于横滨而言。

    “他写了什么?!”有人急切地问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【……

    「我是在一个晦暝阴郁的秋天毕业的。

    学校在一片愁云笼罩的山野,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,也称得『险恶』。

    空旷的屋舍,枯树边萧瑟的垣墙,枝干惨白藤蔓下繁芜的莎草。这就是所有了。

    我感到一阵虚脱,伴随着心悸的凄怆,更令我难以忍受的是,当我询问是什么给我带来了如此颓丧的情绪时,我无法给自己一个体面的回答。

    老师亲手递给我结业证书,我记得他的掌心有一道厚厚的茧,像是用小刀精细雕刻出的,为人师表的疮痍。

    面对着他骄傲宽和的微笑,我心中的惶悚几乎要破壳而出。

    明明在几年前,刚入学的时候,我还不是这样。

    那时的我认为,在眼下的种种体验中,学校和学校的一切都是快活而新奇的。

    我爱着幽静的山林,爱着坚实围墙圈出的疆界,爱着在学校提醒我们要保持愉悦身心的教徒先生。

    就连他密而硬的假发,被鼻烟熏黄的皲裂皮肤,被掌心戒尺磨出的茧——我也一并爱着。

    学校好似迷宫,我是迷宫里探险的孩子。

    我热衷在自己探索的每个角落刻上我的名字,和同学一起用嬉笑填充奢侈无比的生活,直到某一天,我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。

    这成了我全新的冒险,我在清晨的梦中惊醒,于校舍里跳下床,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叫醒了同学们,带着他们一窝蜂蹿了出去。

    同学声称自己没能闻到任何气味,那一定是胡扯,明明已经浓郁到快令人窒息了,怎么会闻不到呢?

    这一定是某种阴谋诡计,是考验我们的嬉闹。我快活地对同学说。

    让我们找出症结,胜利的棕榈正在向我们搔首弄姿!

    我们寻着味道追去,在气味最浓郁的房间嗅得了某些不妙的动静。

    一声微弱而遥远的声音,像是极其克制的闷哼,又像是前所未有的惨叫,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即使捂住耳朵,那股声响也会从指缝攀附上耳蜗,如蛆虫般爬进脑子,在里面挤弄,让人快要抓狂。

    同学们立刻扬起无声的灿烂笑容,生怕自己被这股声响影响到愉快的心情。

    只有我,唯独该死的我推开了那扇门。

    『您在哭。』我深吸一口气,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驱使着我不断靠近,并对门中的老师说,『您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,有关《渡鸦法》……』

    我永远忘不了那时老师脸上的表情,他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,人却似雕塑动也不动,哆嗦的嘴唇还在发出阵阵呜咽,并扯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冷笑。

    『*我的孩子们,你们应该感谢上天。』他举着一面小小的镜子,只顾得在镜中观察自己的表情,完全没有向我投来目光。

    我却知道那些话都是对我说的。

    『*因为这是上帝的气味。』

    ……」

    “你的档案中有这件事情的详细记录。”教徒开口打断了伊莎玛涅的讲述。

    伊莎玛涅顿了顿,那双又大又亮的澄澈眼睛中满是强颜欢笑:

    “是的,我的档案中应该有详尽的记载,关于我在学校发现了哭泣的老师,接着老师便辞职了,校长先生说他需要真理会的帮助……也是在那一年,我被授予渡鸦之丘的终身荣誉奖章,因为我检举了愁眉不展的老师。”

    教徒叹气:“那不是检举,我善良的孩子,所有学生中只有你察觉到了老师的困境,你热情地帮助了他,也让同学知道了遇到困难就应该坦然面对这一事实。只有这样,渡鸦之丘才会变得更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都以你为荣,参与你毕业仪式的所有老师,包括校长在内,所有人都会将教导过你视为自己一生的荣耀。”

    “是、是的,我清楚,我、我再清楚不过了……”伊莎玛涅磕磕巴巴,“所以您知晓了吧,我的遭遇、我的荣光完全被莱温扭曲了,他蛮横的介入我的想法,将我叙述为一个可怜又可怕的厌世者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激动处,伊莎玛涅几乎快从椅子上跳起来,她的肢体既不连贯也不协调,像是竭力在克服内心的恐惧。

    可同时,她的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,她已经尽可能地保持愉悦,最终缠结为一种神经质的,克制却显而易见的歇斯底里。

    “那股味道。”教徒突然低声问,“你闻到了什么味道?”

    “味道……对,味道。我总是能闻到那样的味道,我的所有奖章都来源于那股味道……”

    伊莎玛涅不由得想起了莱温的文字——

    「……

    那股味道就像是与生俱来的疾病,没人能将我从这愚蠢的病症中拯救出来。

    自学校那件事以来,每次我闻到那股味道都会害怕得颤抖。

    后来我清楚了,我恐惧的并非气味本身,而是闻到味道的后果。

    当我傲慢无知地向所有人炫耀这独特之处后,我的奖章越来越多,我成了家中最有出息的孩子,弟弟的名字逐渐从父母口中淡去,取而代之的则是『伊莎玛涅』。

    『热情善良的伊莎玛涅』

    『天真开朗的伊莎玛涅』

    『闪光的伊莎玛涅』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越是被强调,我就越能记起起学校的荒芜,所有的回忆都变得漆黑,只有属于我的奖章成为可怕的光辉,沐浴着我,使我在神秘的意蕴中不至于迷失自我。

    正是这不合时宜的自知之明在揭示:

    我肯定会在可悲的愚昧中死去。不会有别的结局,就和我对那些夸赞呈现出难以割舍的成瘾状态一样,我的脆弱敏感也侵蚀着病态的灵魂。

    那一刻迟早会到来,我必将终生和各类可怕的幻想所斗争,直到在那股气味中失去所有的理智,和性命。

    ……」

    莱温的文字实在是太过于可怕,逼迫伊莎玛涅不得不犹豫向教徒坦诚一切,来寻求一个解脱之法。

    “是来自大海的玫瑰花气味。”

    教徒展露笑颜,似乎对伊莎玛涅的诚实感到莫大的满足。

    他握住伊莎玛涅柔软的手掌,那瘦骨嶙峋的十指和伊莎玛涅的脸色一样苍白,并于自己胸前合十。

    接着,教徒垂下头亲吻她的指节。

    “不要被莱温迷惑,伊莎玛涅,你的所言所行皆为善举。渡鸦之丘是安宁和平的国度,我们用笑容和真诚来抵御魔鬼的侵蚀,那股味道——大海传来的玫瑰花气味并非病灶,那是鲜少教徒才能知会的福音啊!”

    伊莎玛涅脸上诡异的笑容没那么服帖,迎合肌肉走势勉强牵扯着:“福音……您的意思……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教徒点头,周身宛如沐浴圣光:“只有闻见气味的人,才能扣响真理会的大门。”

    是这样吗?原来是这样吗?

    伊莎玛涅感觉自己被亲吻的指节传出阵阵暖意,教徒熨贴的安抚带来无上的舒缓,她那敏感的神经有了正当诠释。

    渡鸦之丘的荣誉是不容置喙的,奖章换取的是无上至宝——笑容。

    不管是自己的笑容,还是他人的笑容,还有什么能比彼此都注视着对方愉悦身心更重要的事情呢?

    然而,伊莎玛涅的侥幸未能持续太久,她凝固了,因为教徒说的下一句话是——

    “你提到,在你和你的未婚夫相处的时候,也闻到了来自大海的玫瑰花气味——没错吧?”

    没错。

    伊莎玛涅想。

    这也正是她即将表白的第二个故事,由莱温诡叙的,她的爱情故事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《渡鸦法》·大海与玫瑰·入野一未】:,m..,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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