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贪生怕死猪队友(十一)(2/2)
时雾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,红着眼睛,摇头时汗水混着泪水,不断滴落下来。
在裴峥怀里左摇右摆,如同被疾风骤雨不断击打的脆弱花朵,渐渐一片片不堪其重地凋零,哭得不能自已。
每一次的起伏,都好像让他完全不堪忍受。
“挨了一顿打,被我欺负了这么一次。”
“你就要偷走全部的符纸,要所有人都死在这里,嗯?”
裴峥将牙槽咬得几乎发酸。
怨气渐渐要将他理智全部吞没。
每问一句,都是恶狠狠的。
时雾只能呜咽着摇头,根本答不上来。
“这些手段,这些行事方法,你都是跟你爸学的,是不是。”
“你倒是学得像啊,怎么会这么像,不愧是亲生的唯一儿子。”
裴峥紧紧扣住那人肩胛骨,抱着他,将他抵在墙角,俯身而下。
“你们的命是命。”
“我们的,就什么都不是。”
“你们可真厉害。”
周围的符纸熊熊燃烧着。
位置改变,时雾哭声跟着渐渐变化,雨水顺着裴峥的头发低在时雾脸颊上,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宋重打你,他们一个个,都不帮你么。”
“因为。”
“——你活该。”
时雾被他牢牢抓在了手里,禁锢在怀中。
裴峥的眼神看上去格外可怕。
一道阴冷的煞气冲入体内,时雾一瞬间仰起脖子,几乎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住。
“你这张脸的确长得好看,和姜成岭一点都不像。”裴峥道。
“既然你自愿送上门。”
“那就父债子偿。”
裴峥唇角勾起一点散漫的笑意,从他通红的耳尖亲吻到他的唇角,怀里人吓得不断挣扎,被他扣住了手腕别在身后,不容丝毫逃避。
“你给我受住了。”
“我会把这笔账,一点一点地,找你们姓姜的慢慢清算。”
***
宋重在给他们留下两张血符,喉头血气翻涌,带着符纸冲进了夜雨里,去救时雾。
等他赶到的时候,那屋子里已经没有身影。
周围一片寒雨迷蒙。
宋重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,刚刚一路狂奔而来,浑身热血汩汩流动,让他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。
他猛地意识到。
他们会被困在这小村子里,那旧桥会莫名其妙断裂。
都和裴峥脱离不了关系。
他从过桥,开始靠近这一偏极阴之地的那一刻。
恶魂就第一次觉醒。
那一场雾气,根本不是村庄的迷雾。
是裴峥制造的。
后来,时雾被那逝者看上,迷雾再一次出现。
裴峥的‘恶魂’从一开始就紧紧盯着时雾,将他视作猎物,不许别人染指,可也并不打算轻易放过。
毕竟,他曾经替他去死。
他好像虽然忘记了这些事情,可灵魂深处的怨念,始终在紧紧地死咬着时雾不放。
“该死!”
宋重拿出怀中的铜钱,开始再一次占卜,刚算完一卦喉头就再一次血气翻涌。
裴峥的怨气竟这么大。
得到了方向,宋重往密林深处走去,越过一片结霜的杂草和枯萎的灌木丛。
蓦然间,似乎听到微末的声音。
他咬破手指,将一点血点在眉心,短暂地开了天眼。
终于看清了不远处的二人。
时雾被已经被恶魂怨气侵染过深的裴峥,摁着抵在树干上。宋重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裴峥的小半个身影,时雾完全被树干挡住,看不大清楚他们究竟在做什么。
第一反应是满身怨气的裴峥可能会选择掐死他,立刻往前赶去。
“裴峥!”
“你松手!你不能杀他!否则你会彻底堕成恶鬼,再也没办法重新做人——”
时雾也听到了宋重的声音,蓦然间爆发出一阵哭喊,“宋,嗯呜……宋重!”
林间雾气一瞬间浓郁得寸步难行。
宋重从那声音里似乎意识到什么,裴峥他是在——
心情蓦然间更加沉重。
他朝着原来那个方向而去,却猛然间踩进一片水池里,有恶鬼伸出手要将他拽下去,他立刻隔空画符镇退,捂着胸口轻咳两声。
“裴峥,你听我说,不管姜念是怎么活下来的,那都是他父亲做得不对,他当年那么小,他什么都不知道,你能明白吗。”
“你可以找姜成岭复仇,但是你不能杀了姜念,他,他只是活了下来,他……”
雾气中,那轻微的声音忽远忽近。
时而远在天边,时而近在耳畔。
有几次,时雾若有若无颤声的呼吸毫无避讳地传到他的耳边。
裴峥煞气如此强大,竟好似是在挑衅他似的。
猛的一下,也不知怎么,时雾豁然间沙哑着满是虚弱的泣音,“宋……重……救我……好,好冷……不……”
“呵。”
求救声都被撞得尽数破碎。
“他活下来,就是错。”
“凭什么我父亲死了。”
“姜成岭的儿子,却可以活得好好的。”
裴峥眼底的怨气,在这极阴之地的催发下,到了子时,越发浓厚,几乎要将他的本性完全吞没。
果然是‘替死鬼’。
裴峥的理智已经几乎要被那一团怨气完全吞没了,他原本淡泊善良的本性也开始渐渐扭曲,朔月之夜后,他真的可能完全化作一只为祸四方的恶鬼。
“你叫啊。”
裴峥眼底一片戾气,“姜成岭将你看得那么重,你叫得惨一点,你猜,你那无所不能的父亲,还能不能来救你,嗯?”
宋重取出挂在脖子上的利器,割破手指,鲜血滴答滴答顺着手心留下,他隔空画着血符,循着那一团戾气的源头袭去。
“四方明火,定!”
雾气被瞬间冲散。
一团明火烧灼着四周地阴气,将夜晚点亮。
裴峥已经不见踪影,不远处的树桩下,软软地躺倒着一个身影。
清瘦又脆弱,头枕着树干,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。
他还在发烧。
宋重蹲坐下,一点点咳出血,擦去唇角的血迹,小心翼翼地抱起来。手刚往下伸,似乎摸到一片细腻冰冷,心口一酸。
替他将厚厚的绒裤再床上,紧紧咬着牙,满眼的悔恨。
他应该早些发现的。
是他让这个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落入了恶鬼手中。
裴峥很明显被刚刚那道强劲的血符伤到一点,一时间只能藏在远处的雾气里。
“宋重,这件事情跟你本没有关系。”
裴峥冷声,“多管闲事。你不怕死吗。”
“不。”
宋重将怀中人紧紧抱住,“我说过,我会将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地带出去。”
“包括你,也包括姜念。”
“呵,真伟大啊。”
裴峥冷哼一声,“你可真是救世主。”
“裴峥,你父亲当年既然已经牺牲自己,救下你一条命,你就有重新为人的机会,既然如此,为什么选择做鬼!”
“呵。”
裴峥周遭戾气渐大。
“我做过人啊。”
“可我做人的时候,他们父子又是怎么对我的。”
宋重咳嗽声渐大,刚刚那一招实在耗费他太多灵法,他现在都已经快到强弩之末了。
将喉头的一点腥气强行咽下。
不能让恶鬼看出端倪。
周遭的寒风呼啸着,滚滚浓雾冰冷如霜雪,渐渐地,漫天的寒雨化作黑色的血,一片片飘落在三人头顶。
“是他们父子十恶不赦——”
“凭什么要求我,做人不做鬼。”
“不对。”
宋重道,“你魔怔了。姜念并非十恶不赦,做错事的是姜成岭。姜念会逃跑,不是因为他觉得我们所有人欺负了他,所以该死。”
“而是,他害怕你。”
“你的恶意只针对他,你的煞气只伤害他。我们都中了你的离间计,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,没人信他,没人帮他,他胆子那么小,自保为上,当然会跑。”
裴峥冷笑一声。
“你倒是会帮他开脱。”
“他没有那么坏。裴峥,你理智一点。”
裴峥在雾气中沉默半晌,才冷声道。
“父债子偿,就算他没有那么坏,这些,也是他该受的。”
宋重愣了一愣。
“他算计人,利用人,宋重,你为什么还要保这样一个人,你跟那糊涂鬼一样,被他这副皮相完全蛊惑了么。”裴峥看着宋重怀中明艳动人的眉眼,哭得眼尾一片微红,漂亮的唇珠如何裹着一层朱砂似的色泽鲜艳。
的确是一副勾人心魄的好容貌。
“他算计那‘逝者’,解决了我们整整十天的温饱问题。”
“那也是那‘逝者’甘心被他算计,是他先动了心。”
宋重将怀中人抱得紧紧的,将身上带的唯一两章血符都藏进了他的怀中。
“姜念拒绝了他,也无可厚非。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别人动了心,他就必须回应的道理。”
“同样的,冤有头债有主,谁夺你性命,你找谁去算账。”
“断断没有什么,父债子偿的道理。”
裴峥眼神寒意。
那一股森然地鬼气再次围绕过来。
宋重终究有些没忍住,一阵剧烈的咳嗽下,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下。
他擦了擦唇角。
抱着人,有些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地上。
“收手,裴峥。朔月之夜后,放我们离开。”
他放出最后通牒,“你不想被永远封印在这个僻静的村庄里吧。”
“放你们走,可以。他得留下。”
裴峥看着宋重抱着那人的模样,眼底戾气渐深,缓缓从雾气中走出。
宋重眼神锐利,裴峥终于松口道。
“我答应你,不杀他。”
宋重摇头。
“不行。”
“你想跟我抢人。”裴峥的声音渐渐危险起来。
宋重脱下身上的衣服,将怀中昏迷了却还在细细发着抖的人紧紧裹住,“你不能继续做刚刚的事情。”
“他本就命里多金缺火,是强行改命才多活了这么些年。他根本适应不了这个满是阴气的地方,他还发着烧,体质虚弱。你浑身煞气,全都灌入他的体内……”
“你这样,他会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