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7章 变化多端(1/2)
睁眼时,眼前又是既眼熟又陌生的帐顶,她躺着愣了会,待反应过来后连忙坐起了身。
为何又在这里?她昨日在听风茶楼不是跟秦月淮说得清清楚楚,怎最终还是在他的床上了?
宿醉有头疼,加上风寒之中依旧虚弱,身体上的不适在她坐起身后袭来,她捂住额头,口中轻轻“呃”了声。
也就是这预示她已醒来的声儿一出,门口站得笔直的杨动一下激动,朝内问:“沈娘子您醒了?可需要些什么?”
这熟悉的声音一刺激,沈烟寒猛然就率先想到自己闷在某处时听到的话,她回杨动“不必”,后立刻补充:“你先别走啊,我有话问你。”
杨动心里乍紧,脊背挺得更笔直几分,秦月淮早晨离去之前不止吩咐他一步不能离沈烟寒,还凉凉地留了句:“你好生想想,她如若问你关于酒的事,你该如何答她。”
他已经想了近一日,脑袋都想麻也没想到如何答,沈娘子却醒了。
杨动苦着脸,石雕般杵在檐下,心中后悔不迭自己昨夜在秦月淮跟前的多话,不止害得自个的酒全被没收了,这会还两头不是人。
但该来的,最终还是要来。
不几时,忍着头疼的沈烟寒推开门,现身在了他跟前。
杨动一下就撇开了眼不敢看她。
沈烟寒见惯了这个人不苟言笑,根本不知他这时内心的煎熬,她凑近他问:“你的‘渭州酿’,是不是埋在石榴树下的那些酒?”
杨动侧着身吞咽了下,想她竟然连那些酒的埋藏地都知晓,紧张之下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:“不,是。”
沈烟寒直觉这不对,无奈杨动的面部表情一向都是微乎其微,平常说话也是这样少,她从他的表情和话语都看不出什么特别,便开始故意诈他:“你在撒谎!”
她声音一下提高,人也站得离他很近,被沈烟寒一双明澈的眼目光如炬地直直盯着,杨动脸上的肌肉颤了颤,硬着头皮否认:“没有。”
沈烟寒又诈:“秦月淮昨夜就跟我坦白了,你还不老实交代,枉我一向信任你,你竟当我的面撒谎!”
杨动这样的武功高手,要论过招他是没在怕的,但论与人交往之中的心计他却是个弱夫,沈烟寒的话落,他脸上没如何动,眼珠子却瞪得快要落出来,毕竟自家郎主是照顾了沈娘子一宿,谁知二人之间秘密说了些什么。
这样一来,不必他再答什么话,沈烟寒就已经明白了答案。
她心中一下失落,头脑依旧昏沉沉的,在反应过来秦月淮朝她撒谎之前,她很遗憾:石榴树下的,并不是齐蕴留给她的嫁女酒啊。
身处在这个宅邸本身就极容易想到齐蕴,尤其她昨夜做梦梦见齐蕴抱着她,沈烟寒难得软弱,这会却觉得思念如潮涌,一会就能将她彻底淹没,梦里齐蕴唤她皎皎的温柔声音尤在耳边,她盯着那早没了叶子一派光秃秃的石榴树,眼眶一下就红透。
杨动哪能猜到她心中的弯弯绕绕?
他的视线是不敢对视沈烟寒的,但习武的他五感很是灵敏,沈烟寒甫一低低抽泣一声,他的耳尖立刻动了下,心中一下缩紧,觉得自己撒谎引得一向信任他的沈娘子伤了心。
在沈烟寒叹息一声时,他更是彻底没了主意,慌慌张张地语无伦次坦白:“我不是有意撒谎。我只是无意间,就那日,发现郎主跟你偷偷喝我的酒,然后……反正后来他还让我把剩下的都给他,还说用碧琼液跟我换。碧琼液,那可是难得一见的酒,我就想,跟我换渭州酿的话我也不亏……”
沈烟寒的伤怀顿了一下,没想到还能听到杨动详细讲这个事情。
她有些愣愣地看向杨动,听他事无巨细地讲后续:“我本来都答应他了,可他总没给我碧琼液,我嘴馋得紧,做事时顺便就找孟四郎让他给郎主碧琼液,才知道,你俩和好了,他不准备跟我换酒了。”
喝酒,孟长卿,换酒,和好……
越听杨动的话,沈烟寒便对秦月淮的所作所为越清晰,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越黑沉。
怪不得,孟长卿那日一会说“我来找他讨些酒吃”,一会又说“记得给我来些酒”,此刻想起来,孟四郎连番说“酒”时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,原是这个原因!
那么,以秦月淮的心机手段,杨动在她面前汇报临安府府衙的事,与孟长卿当她面说什么万元中、秦桧、赵元康,也绝非是什么巧合!他就是笃定她着急她娘的案子上,就是知道她会因此而上他的当!
沈烟寒攥紧拳,咬牙切齿:“混蛋!”
没想到这娘子会忽然骂他,杨动浑身一僵,任谁被骂心头都不会爽快,但他想着毕竟是辜负了沈烟寒的信任在先,也就默默认了。
沈烟寒被秦月淮气得面红耳赤,已经彻底不想留在秦月淮这里了,抬步就走。
她一走,杨动有秦月淮下达的任务在身,两步迈到沈烟寒跟前拦住她,急着道:“你不能走。”
沈烟寒目光一讶:“什么叫我不能走?”
杨动实话实说:“郎主说了,你得留在这,直到他回来。”
他本也是做事能力大于说话能力的人,没挑明秦月淮是希望沈烟寒在此养病的目的,并且因觉得他的欺骗以被沈烟寒骂了而两清,这一下没有愧疚在心,说话的语气便又恢复到了没甚起伏,在沈烟寒听来是一派冷冰冰的公事公办,像那混蛋命令她留在此似的。
她怒火中烧:“他还让你软禁我不成?”
杨动:“不是。”
沈烟寒气得头愈发疼,反问杨动:“不是,那我为什么不能走?”
真是解释不清,杨动想自己就是因为昨夜多说了话将自己害惨,干脆闭了嘴不答。
*
可怜的秦七郎,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娘子被自己的侍卫气得跳脚,他今日忙得滴水未沾、脚不沾地。
他被点去临安府就是为了应急,他也知现在正是处理流民之事的好时期,也顾不得去考虑那赵元康希望他这个新下属如何作为,上午匆匆将翰林院的公事交出去,而后便赶去了登闻鼓院,将那些等了几日的流民全带回临安府府衙去。
这事,也就算从御前,回到了地方。
听闻他带着人到府衙时,赵元康极为意外:“你是说,齐少府尹将那些人劝来了?全部?”毕竟,知赵猷不喜此事闹到了他跟前,昨日他也亲自带着府衙的人去了登闻鼓院,那些人却是咬定了要等官家一个说法,没一个被劝离的。
判官杨珀点头:“是的,这会人都被安排去了西次间,说是等着做笔录。”
赵元康更意外了。
这一次来闹的流民可不在少数,不止数量多,主意都还很大,不管是登闻鼓院的还是府衙门口的,就没有劝得动的,都口口声声要给他们故去的亲友讨一个交代,讨一个脸面。
但凡他想先安抚住,说一定会有妥善处理的方式,他们就马上追问怎样的方式,何时能实现,并且还说,要府衙先给落实了,他们才离开,反正都等了不少时日了,大不了他们再死几个人罢了。
这叫什么话?当真就是一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竟拿命来威胁府衙。
他新官上任不过三天罢了,府衙这会人士零零散散,连他也就两人能商量对策,别说如何落实了,便是连怎样才算处理得妥善都想破了脑袋。他与那些人每交锋一回,每提出一个办法都遇到他们质疑,就是给钱给他们安葬那些人,还都被他们说什么这是表皮功夫,他们是死活都守在门口分毫不退。
没想到这个忽然来任职的新科状元,竟一下就说动了他们。
赵元康迟疑地问:“那门口的几具尸体……?”
杨珀道:“都给抬去东耳房后的棚子里了。”
没料到连这事都妥了,赵元康起身,往西次间方向走:“我们去看看。”
他倒想会一会齐宴是何方神圣。
赵元康终于在西次间见到了如璋似玉的郎君。
他和杨珀到达时,秦月淮已穿上一身少府尹官服,正朝那些被他劝进来的流民们一一发吃食。
行动间夹杂着他劝说的声音:“诸位吃了饭后会有人来领你们去大堂做笔录,之后可以自行去旁侧的三间屋中歇息,府衙暂且没有这么多床铺给各位用,但干草、柴火是可以想办法弄来的。自然,你们也可以随时出府衙的门去接你们的亲人,但离去前需得从我这处取个纸条,回头再回来时也好做个凭证……”
那些流民一一从齐宴手中接过吃的,并且都默不作声,没人像在他跟前那样激动不已地说反驳动话,一点没有不信齐宴的意思。
诚然他也承认,亲眼所见,齐宴这样好脾气的温言细语,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,但这些人,也不是用好言好语就能轻易劝得动的茬。
赵元康心有不解,在门口默默看着,一时没着急进门,杨珀想通传,也被他抬手止住。
少时,门内有流民看到了他,用胳膊肘拐了下身旁人,身旁的随那人视线也看过来,一个传染一个,到后来,好多人的视线都朝他投了过来。
而这时,齐宴也终于发现他的存在。
四目相汇,齐宴立刻给他规规矩矩行礼:“下官见过殿下。”
齐宴站在屋中央,以他为中心,四周是一群直直盯着他的、面上灰扑扑的流民,他们看他的目光大多没有多少特别情绪,既不是那种见他身份、因他是这府衙一把手、能拍板解决他们问题的关键人而有的小心翼翼,也不是因先前双方没达成一致而来的抵触或敌意,准确来说,是一种,他与他们似乎毫不相干的淡漠。
这一幕,让赵元康有种,齐宴与他们是一边的,齐宴才是他们希望的寄托之人的错觉。
而事实上,也正如是。
待齐宴从屋内出来,与他讲明已许诺流民的几个处置方案后,赵元康才知,这齐晏要干的是怎样的大事——
建立“济安园”,为流民等穷人看病。
建立“养居园”,向流民等穷人提供衣、食、住的场所。
建立“予泽园”,让每个去世而无地埋葬的人在此安息。
赵元康听完后沉默良久,没想到此人刚上任便准备如此大刀阔斧,且建立这三个“园”,听起来简单,实施上却何其困难,但看齐宴条理分明的话,该是心中也已有计划,他便问:“这几点,你打算具体如何实行?”
秦月淮在心中笑了一下,自沈烟寒救治那些流民找上他后,就郑重其事地问过他有何办法,他是思索了许多,却苦于手中没有权利掌控。沈烟寒有句话说得对,他就是一小小翰林学士手无实权。他想来想去,只能通过最激烈的方式,让那些人告到御前,用高宗上位者的威严去往下施压。
倒是没想到,如今他进了临安府府衙任职,实施起来心中想法便容易多了。
秦月淮以为是赵元康调他来此做事,出于做实事的目的,如实答他:“方才下官问过他们了,当下有病的人都在‘安康堂’被救治,建‘济安园’便暂且不紧急。”
“府衙里西次间旁也有三间空房,可以暂时安置他们,下官认为衙门可以先供一些衣、食,同时也着手建‘养居园’。”
“也就是说,当下最要紧的,是处理死者的后事——即,建立‘予泽园’。”
可不是么?
那些人将尸体抬来大剌剌地堵在大门口,不止他们进出觉得有几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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