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第三十八章(2/2)
如果他提了过分的,她也可以拒绝,好像也不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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运动会后有两天假期,舒秋芸在一天后回来了。
只是这次跟来的还有宋康胜的姐姐。宋康胜已经四十多岁了,他的姐姐年纪要更大一些,头发花白,看起来已经是奶奶的年级了。
舒秋芸让安芜喊她姑姑,安芜听话的喊了一声,她只是客套的笑笑,后面几乎没分神看她。
安芜是跟着舒秋芸进宋家的,她身上流着的是安家的血,而不是宋家的。
宋康胜虽然是几十年老光棍,但从来的第一天起安芜就知道,即使处在发达的城市岱安,古弄里巷的老本地人对血脉传承依然相当看中。
他们说她是小拖油瓶,其实又何尝不是呢?
半晌后又来了一些人,安芜垂着脑袋,听见妈妈在热络的叫人,来的都是宋康胜的亲戚。
安芜不擅长社交,她性子懵,来人问她一句她礼貌的答一句。
杵站着听他们说话。
“咱们康盛还是挺有福气的,娶了这么个贤惠的老婆。”
“康盛光棍久了可能不太疼人,弟妹你可得包涵他一点。”
“哈哈哈,弟妹长得好看,康盛怜香惜玉的紧呐。”
“努力努力,争取生个大胖小子。”
“是啊康盛得抓紧啊,你看看,这姑娘都要嫁人了,你儿子都还没着落。”
一人指了指安芜,其余人看过来。
他们的眼神算不上干净,有几个男人大肚便便的,眼神玩味的看她。
“弟妹你女儿快成年了吧。”
舒秋芸笑容有些僵硬,她说:“还没,还在读书呢。”
“还读书呢?女娃子终归要嫁人的,改天我给你物色物色,我们这儿条件好的可多了,都是本地住户,房子一拆这辈子都别愁了,跟着吃香喝辣的。”
“你说读书读完去打工,赚个几千块钱一辈子也买不到一套房啊,还不如趁着年轻挑个条件好的……”
安芜脸上火辣辣的,她默默的从客厅离开。提上舒秋芸的菜篮子,到水池边把水龙头打开。
水流冲刷下来,落在她的手背上,很凉。
安芜垂眸,默不作声的清洗蔬菜。
洗着洗着,她眼圈一点点发红,眼泪像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的砸进水池里。
他们说读书不如嫁个好人家,她爸爸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。
安才哲是个温柔又严格的父亲。
他说安芜是他的贴心小棉袄,可与此同时,他对她的要求也很高,他告诉安芜做任何事情都要竭尽全力。
他会亲力亲为的叮嘱她每门功课,初二的时候,她数学成绩大滑坡,总是赶不上班里其他几位男孩子。
大家都说男生理科思维好,女孩子考不过是正常的。可安才哲知道她开始因为相信这个想法而自暴自弃时,气的罚她抄了二十遍《木兰辞》。
爸爸告诉她,女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妄自菲薄。
一直以来,爸爸是她的领路人也是护航人。
可等爸爸走后,这个世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。
安芜没有安全感,那份安全感,早就随着父亲的离开而消散了。
如果今天坐着的是她的爸爸,在听到那些人说的话后,肯定会勃然大怒。
可宋康胜不是她的父亲,对他来说,她是舒秋芸的拖油瓶。
也是他想早点摆脱的累赘。
一篮子菜洗完,安芜接了把凉水洗脸,洗掉脸上的泪痕。
她提着菜回到厨房,舒秋芸已经从客厅出来了。
宋康胜嘻嘻哈哈的在和那帮人扯嘴皮,舒秋芸没有再笑,她脸色不好看。
安芜把菜递给她,舒秋芸抬眼,欲言又止的喊她:“芜芜。”
她叹了口气说:“别听,妈妈站在你这边,不会的。”
母女俩心照不宣,安芜点点头说:“我知道的,妈妈。”
安芜知道舒秋芸的难处,她夹在中间,这样的话语肯定听了不少,可她依然要硬挺着去赔笑脸。
“嗯,你好好学习,上楼吧。”
安芜没有再说什么,听话的离开。
她出厨房的时候,正巧在大门那遇到了宋士勇。
他依然染着一头黄毛,穿着非主流的牛仔裤,叮叮当当的裤链。
瞧见安芜,他玩味的抬腿拦住了她。
安芜抬眸,警惕看着他。
“这不是安芜妹妹吗?怎么不叫人?”
安芜还是不说话,他流里流气的说:“我是你宋士勇哥哥啊,这么快就不记得人了。”
宋士勇二十多岁了,他没有考上高中,初中时就是混混一个,最后读了个职校,学了两年听说古弄里巷要拆迁了,他直接辍了学,最后连毕业证也没有拿到。
他平时就在汽修店里上班,发完工资去古弄里巷的赌局玩几把。
没什么存钱的概念,因为古弄里巷有幢大房子,就指望着拆迁一夜暴富。
安芜不想理他,客套的点了下脑袋说:“我有些忘了。”
“忘了没事啊,没上学?”
“今天放假。”
“上学就是不自由,想玩还得碰假期。”
宋士勇贴近了一些,目光满含色意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。
他舔了舔牙齿,手心的烟头点点,一只手搭在安芜肩膀上,流里流气的说:“要不,和哥哥出去玩玩。”
他刚刚吸过烟,说话时一股烟的味道。
安芜不小心嗅到了一点,胃里恶心的想吐。
她甩开宋士勇的胳膊说:“不去了,我去学习了。”
安芜侧身就走,却被男人一把揪住了胳膊。
宋士勇笑道:“小姑娘读个屁书啊,你以为你能上大学啊?”
安芜怔住,眼睫颤了颤。
宋士勇吸了口烟,故意凑近她的脸蛋,慢慢的喷出来。
白色的雾气罩在女孩粉嫩的脸颊上,有一种破坏的颓废美。
他坏笑着,忽然就下手掐住了安芜的下巴。
“成年就好许人家了,相夫教子术学了没?不会让哥哥教教你,学校可学不了这玩意。”
………
安芜关上了房间门,将门锁死。
舒秋芸从厨房出来倒水,宋士勇缩回了手,他没有更近一步碰她。
她靠在门背上,整个人气的发抖,闭上眼都是宋士勇那恶心的嘴脸。
黑暗的房间里,遮光帘还没有拉开。安芜就靠在门上,肩膀耸动着,憋着的情绪止也止不住的往上窜。
鼻尖酸涩的不行,眼眶被泪水蓄满,然后啪嗒啪嗒的往下落。
读什么书、许人家、相夫教子……
这些话,一句句都像是狠狠踩向心口的马蹄,肆无忌惮的践踏她的尊严。
房间的墙好像突然塌了,或许早就塌掉了。
安芜仰着脑袋,她迷茫又惶恐,雨丝和疾风肆无忌惮的打在她身上,好不容易晴朗的绿洲,又在顷刻间被黄沙覆灭。
……
宋康胜的亲戚来了很多,他们在楼下吃午饭,舒秋芸上来喊她,安芜摇摇头谎称自己不舒服不想吃饭。
楼下依旧闹腾,他们说着方言,声音响亮的安芜在房间里都能听到一些。
她躺在床上睡了会儿,然后爬起来看书。
书本翻来翻去看不进,安芜就从桌子上拿了草稿纸画画。这本本子已经画了一半了,没有上色,是用铅笔瞄的底稿。
安芜喜欢看漫画,她追的漫画一周只更一集,于是她就在空挡的时间把漫画临摹在草稿本上。
她没有报班系统的学过绘画,但因为喜欢和日积月累的学习,渐渐的基本也能上手原创剧本了。
画画的时候她很专注,生活的琐碎和烦恼都被短暂的抛到一边。
她把剩余的内容临摹完,又开了一个本子,上面是她自己原创的漫画,画了很久,现在已经有大半本了。
安芜画到一半,手机倏然响了,后面又是频繁的震动。
她把人物的眼睛画完,放下笔去拿手机。
给她发消息的是朱灵。
她在十二班只短暂的呆了一个月,因为抱团式的冷落,几乎没有交到朋友。
没有入班级群,除了宋棋成和朱灵,也没有加其他人的联系方式。
她打开手机后,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里。
群名叫十二班大家庭。
拉她进群的人是朱灵。
朱灵:“芜芜对不起,是她们让我拉你的。”
安芜懵了会儿,随手点开了新入的群。
她入群后,有个女生艾特了她,还让她看群公告。
群公告写的是今晚聚会的地点和时间。
程白卉:【对不起啊同学们,因为爹地下周要去英国洽谈合作,所以我的生日宴会改到今天了,刚好是周末,大家记得来参加啊。】
生日宴会在晚上六点正式开始,地点是在一处五星级酒店。程白卉还挺贴心的让大家不用随礼,人到就好了。
程白卉早在一周前就给她递了邀请函。
安芜并不打算去的。
她给朱灵发消息说:“没关系,不过我没有打算去。”
朱灵没有回复。
安芜把那个群设置成免打扰,按掉了手机。
下午,太阳躲进云层里,天气阴沉下来。
窗户没关,遮光帘被吹的翻转轻晃,安芜放下笔去关窗。
楼下的声音好像轻了,没多久,台阶上响起走动的声音,舒秋芸推开了安芜的门。
“芜芜,在写作业吗?”
安芜放下笔,“没有写,在画画呢。”
舒秋芸探过身,看了看她的画,她笑着说:“画的是什么啊,真好看。”
“是漫画。”
安芜把本子递给舒秋芸,她翻了翻。虽然舒秋芸不懂,但是基本的审美能力还是有的。
“一幅画要很久啊,想学画画?”
安芜垂下眼睫,摇头说:“没,就是兴趣。”
美术班价格很高,安芜有自知之明,这不是她的家庭能负担的起的。
而且,今天宋康胜的亲友说的那些话,已经让她陷在一种迷茫的恐慌之中。
他甚至不想让自己上学,还怎么可能会让她学画呢。
“有兴趣是好事。”舒秋芸不懂这些,但是在她的印象里,女儿一直优秀上进又懂事。
“叔叔的亲戚们,走了吗?”安芜问她。
舒秋芸轻笑的脸有些僵,笑容散去。
她看着安芜,忽然就叹了口气。
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简直太好猜了,妈妈有事和她说。
“妈妈您有事要和我说吗?”安芜直接问她。
舒秋芸表情很无奈,抿了抿唇,后又点了下脑袋。
“芜芜,你姑姑她,想要在家里留一段时间。”舒秋芸缓慢开口:“她是远嫁,家离岱安很远,这次过来打算长住一段时间。”
安芜仰头,继续听她说。
“可是家里只有两个房间。”
安芜垂眸,她问:“是要和我一个房间吗?”
舒秋芸摇头:“她还有个小孙子,在你大伯家玩,晚上也会过来。”
沉默无声,房间的门没有关,一阵风灌进来,吹得她身体一凉。
安芜垂眸,静了会儿,她平静的问:“那我住哪儿呢?”
舒秋芸说:“不会很久,差不多是一周的时间,他们就会走。”
“家里只有两个房间,妈妈也没有办法。”
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,塞在她的手心里说:“先去找一家旅馆,等他们走了再回来住好不好?”
安芜笑笑,懂事的点头:“好。”
安芜爬上床,从衣柜顶上取下那个舅舅买的行李箱。
这个箱子还是刚来时用过,她掀开衣柜,把要穿的衣服都收进了箱子。行李箱不大,安芜收拾完生活用品后,又把房间打扫了一下。
三点钟,舒秋芸带着安芜去古弄里巷附近找旅馆,因为靠近热闹的街区,这片区域的旅馆也不便宜。
最后还是在学校附近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找了个旅馆。
价格合适,离学校也近。
付了一晚的钱,舒秋芸把其余的钱塞给她。
这是老式的旅馆,空间不大陈设也简单,好在该有的东西都有。
舒秋芸把安芜送到,交代了几句话就离开了,她还要回家招待宋康胜的亲戚。
安芜稍稍坐了会儿,掀开行李箱打算把东西拿出来摆放。
手机又在桌面上颤动。
这次朱灵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。
安芜沉默了会儿,接起。
“朱灵。”
电话那头起初无声,几秒后朱灵才开口。
“安芜。”
“你能不能陪我去程白卉的生日会?”她声音颤着,带着点哭声和祈求,“我求求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