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第72章(1/2)
人生易老天难老,岁岁重阳。
淮江市有一处九九重阳登高的好去处,龙干山。
是个3A级景区, 有四十二锋、三十七岩、二十一涧、三泉、七池、九井、十台……
危峰兀立, 常年雾霭漫漫。
龙干山山脚处, 有座无尘宫,供奉风伯雨师, 雷公电母。
山脊处有座霄真庙, 供奉三清大帝。
庙北侧,连绵百丈长的霄真壁, 雕刻着明代的壁画《五圣千官图》。
由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们共同管辖。
壁画成了阻隔山脊上下的一道屏障。
屏障下, 游客济济一堂,熙来攘往。
屏障上, 云屯雾集,鲜少有人踏行。
前两年听说有人在山峰尽头,看到了一片浩如烟海的浮翅白鹤, 停停落落。
怎么说呢,老淮江人都知道, 这是座仙山, 山野幽翳处,住着下棋的神明。
丁一远带人封锁龙干山时,恰逢天降暴雪。
山道又滑又陡, 烂泥裹着雪, 踩久了, 就成了黑魆魆的冰碴儿。
只要有一人摔倒, 便能化身破冰船。
将身后的人一路铲下去, 滚得人仰马翻。
无尘宫的女冠和霄真庙的道士一听有嫌犯入山, 还绑架了女人和孩子,纷纷弃笔从戎。
熟知山形的他们迅速分成了10队人马,指着地图给刑警们讲解山里的沟沟坎坎。
半个小时候后,物资车到了。外勤们统一换上黑色高帮野战靴,人手一根道观里的木杖。
散进龙干山的每一处毛孔之中。
无尘宫的古钟一次次闷厚地响起,那是89岁的陈女冠向神佛祈祷的意望。
惊嘁起林间的寒鸦腾展双翅,在乌沉的天幕下纵横高飞。
霄真庙的驻殿道士们在三清大帝前点起明灯。
他们要上香、摆供、叫表、请神。
“谨请九天玄女娘,腾云驾雾游天下,符水救人光英辉。”
“桃枝打鬼法无边,天上洋洋娘行去,地下忙忙娘行罡。”
山巅之上,滚滚雾海奔泻而下,浮云中似有拈花玄女。
半阖着眼,微微噙笑,躺卧在浮云中,度生死苦海。
火烛在大殿上游游荡荡。
那明光锃亮比天高,比地厚,妍皮裹痴骨,笼着整个锦绣山脉。
劲风突至,似有风伯吹啸。
那濛濛大雾消影无踪,暴雪戛然而止,唯留下云丝一缕缕。
丁一远看着脚下猝然清晰的蜿蜒山路,听着山腰间散板式吟唱的请神咒。
耸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片刻后,有人在远处高呼,“丁队!车——!找到了——!车!嫌犯的车——!”
上午11点20分,郭锡枰接到了丁一远的电话,在一处陡峭的山坳找到了绑架转移的车辆。
后备箱有大量的血液陈迹。
殷天和孙苏祺请缨去现场参与勘察。
一听山野险峻,郭锡枰咬死不放孙苏祺,即便胳膊被掐得乌青也绝不放行,把她换成法医中心的傻大个胡逾,
庄郁一早来到分局,不吃不喝,有着刘秉如一般刚毅不屈的倔劲儿。
向花希陪着她,知道丁一远找到了车辆,可他们交流的声音太轻,什么都听不见。
然而再迟钝,也会辨别他们霍然黑沉的脸色,她一把拽住殷天,“情况有多不好?”
“我现在去现场确认,”殷天余光撇了眼纹丝不动的庄郁,她佝偻的身子被暖阳覆盖,面容昏沉,竟有一种萧索光影的极致美感。
“你们不要随便吓她,”向花希目色灼灼,“确定结果了再跟她说。”
“好,放心,我们会尽力,你好好陪她。”
殷天上一次来龙干山还是2年前。
张乙安在体检时发现乳腺长了个肿瘤,需复诊才能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。
老殷一宿没睡,天蒙蒙亮就拉着殷天到无尘宫烧香拜佛。
殷天也不认识各位祖宗,只能老实得从头磕到尾,那是春夏之交,满山苍翠,松涛阵阵。
如今童山濯濯。黑褐的树身看久了,像青面獠牙的精怪。
白色的破捷达扎在树冠中,殷天到的时候,技术队已找到了陈念阳的头绳。
后备箱有大面积陈旧的擦蹭血液,不像是陈念阳的,倒更像是马悦琪的。
技术队在后排附近的泥泞中发现了少许喷溅状血迹和滴落状血迹。
殷天蹲下,打开后车门,正下方发黄的车漆上有牛仔裤擦蹭的蓝色痕迹。
她起身回头,在留下血迹的地方一会踮脚,一会沉腰。
而后又下蹲探索着后排座椅,斟酌着,丈量着。
片刻后再次挺直身子,重复着踮脚和沉腰。
这滑稽的深蹲做了一组又一组,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。
半晌,她猛地伸手,“给我雨衣,不是这个,那个,厚的那个,我这羽绒服大几千呢。”
她今儿穿得油绿绿,又瘦,远看就像只高挑得蚂蚱。
这羽绒服是米和买的,自两人在一起后,羊毛,骆马毛,小山羊绒,灯芯绒,驼绒……
米和将奇奇怪怪的料子和审美,一件一件搬去她家,连老殷都撇嘴。
殷天倒不觉得,保暖就成。
她套上雨衣,手往后一背,“啪”地斜摔在泥地里,“来,丁一远,拖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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