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第105章(1/2)
程堰蹲在她面前,用食指骨节,接住了掉落的眼泪。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顶,语调轻绻:“怎么哭了?”
所有的悲伤仿佛在那一瞬间找到了倾泻的出口。
她想控诉,想质问,心里明明憋着一堆想说的话。可是此刻真的见到程堰,却只剩下本能地哭泣。
程堰拉着她站起来,帮她拍干净身上沾着的杂草,牵着她向车边走。
山顶的风很大,喻婵最怕冷,手指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。
程堰看得心疼,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,脱下外套,将喻婵整个裹了进去。他细心轻柔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,将她的手捂在怀里取暖。
他越温柔,喻婵就越委屈。
不是说不喜欢她,对她没兴趣了吗?
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?
他不经她的同意,就这么肆意闯进她的生活,随随便便地留下痕迹,又竭力把她推开。
这一切,他问过她的意见了吗?
凭什么啊……
喻婵一开始只是沉默着落泪。
到后来,抑制不住地耸动着身子窝在座椅上抽泣。
她眼眶涨红,瓷白的脸晕开大片的胭脂粉,嘴唇被牙齿咬出痕迹,委屈得下一秒几乎要噎过去。
“以前,林安总爱说我瞻前顾后,患得患失,是个胆小鬼。”
“你不是……”
程堰没办法看她这么伤心,她痛苦,他也就跟着痛苦。
“我是!”
“我就是胆小鬼,重逢之后,你每靠近我一步,我都怕得心痛,我怕你只是我做得一场梦。梦醒了,我就什么也抓不住了。你说你喜欢我,你都不知道我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,才说服自己试着相信。然后你就说,没兴趣了。程堰,你告诉我.…..…”她哽咽得说不出话,张着嘴巴呼吸,很久才说出后半句,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.….…”
大颗大颗的泪肆意滚落,沾湿了她颈侧零落的碎发。
程堰听着她的控诉,心被歉疚和自责占满,酸涩胀痛,无所适从。想帮她拭去泪水的手悬在半空中,挣扎着不知是进是退。
她的担忧她的顾虑,以及她此刻显露给他的恐惧,他从来都不知道。
以为,她真的已经向前走了。
所以才会反复推开他的手。
原来她也和他一样,日复一日地饱受过去那些曾经的折磨。
他以为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。
可他终究还是做得不够好。
“之前,你在公司楼下等我下班,朝我走过来的某个瞬间里,我真的有种美梦成真的幻觉。”
那段时间,她就像是一个恐高的人,被放到了一座独木桥上。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,掉下去,就会立刻粉身碎骨。
她被困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。
而桥的开关,就在程堰手里。
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命脉。
那段时间,她连做梦,都能看到程堰满脸讥笑地望着她,语调随意:“我说着玩的而已,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?”
惊醒之后,连被子里,都是晕湿的冷汗。
可她能怎么办呢?
她拒绝不了摆在眼前的巨大诱惑,只能一边妄图沉溺,一边痛苦克制。
忘记了放下了都骗人的。
她从来都没放下过他。
离别的那五年,每时每刻,她都能想起程堰。
她记得他的一切,包括记忆,包括味道,包括那些似曾相识却又无比陌生的月色阴晴圆缺。
毕业之后,导师用高薪和绿卡留她在美国。
可是都被她拒绝了。
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,自己当初执意要回北城,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她的每一颗泪,都像滚烫灼热的油,滴在程堰心上,炙烤折磨着他每一寸理智。
他从不知道他的靠近会让她这么痛苦。
终究是没忍住,他倾身上前把人抱在怀里。
她湿漉漉的脸被他捧在掌心,温声软语地哄着,雨点似的吻落下来,一颗一颗地吻过她眼角的泪水,唇瓣划过她潮湿的睫毛,激着心口一阵战栗。
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瘦瘦小小的人,感受着她细微的颤动,心跳用力地撞着胸腔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声音喑哑沉重,似最虔诚的信徒:“我告诉你,我把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这该是个很长的故事。
故事最初始于十九年前,程家老宅的那场火灾。
程堰那时还是个七岁大的小孩。
家里只有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,一个表情冰冷的父亲,一个装模作样的小叔,以及行色匆匆、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的佣人。
程堰以为,全世界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,夫妻反目成仇,相互争吵,目光怨怼。
所以从来不觉得自己家庭不幸。
他只是习惯性把自己关在房间,学习、看赛车视频,或者,和精神偶尔正常的母亲聊天。
这是他能在这个家里获得的,唯一一点儿温暖。
转机是在他八岁生日那天出现的。
母亲那天早上的精神状态很好,似乎完全康复了一样,看不出丁点儿异常。
她没有诅咒程堰去死,没有用尽手头所有的东西往他身上扔,更没有怨毒地掐着他的脖子。
所以程堰才会以为,那天的母亲,真的恢复了。
她给程堰准备了生日礼物,温柔地抱着他祝他生日快乐。母子两个还一起说说笑笑着烤了份生日蛋糕。
该点蜡烛的时候,母亲摸摸程堰的头说,她手边的那枚打火机好像坏了,让他去楼下储藏室再找个新的过来。
程堰乖巧地点头答应,踩着小拖鞋跑下楼。
他在储物箱里找到了很多枚打火机。
还有造型独特的烟花蜡烛。
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。
母亲最喜欢这种精巧的小玩意儿,她看到了肯定会高兴。
程堰哼着生日快乐歌,抓着打火机和蜡烛爬上楼梯,然后,就闻到了浓烈的汽油味,和吐着猩红信子,逐渐将母亲慢慢吞没的大火。
他用尽所有力气冲上去,从厨房里接水,想要把母亲从火舌中救出来。
但是他太小了。
接水的速度,远远赶不上火焰蔓延的速度。
最后能记得的,只有母亲彻底被吞噬前留下的那抹苍白笑容。
一个人,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,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失去了生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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