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八二章 最后的闹剧(八)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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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既说回九州之内,李欗便沉默起来。

    沉默,倒不是因为不好说、不方便说,而是他需要先揣摩一下刘钰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既说要先内部安稳,必要固本,而后术成。

    那么,到底是说要做无底线的帝国保守派?

    还是说,对于“固本”这件事,本身就有什么想法,并不那么太保守?

    这其中,当然有区别。

    前者是说,一切如常,不要变动、不要折腾、也不要琢磨着政变什么的野心,便是固本。

    后者的意思……不免就有些是不是要继续变法、革新、乃至解决内部诸多问题的意思,而不是原地不动了。

    刘钰既说要谈“自由贸易”,那么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了。

    李欗慎重地考虑了好一阵,才道:“国公多谈自由贸易。国内或未必知晓太多,但我在欧罗巴日久,深知之前联法制英的‘大义’,便是‘自由贸易’。”

    “而说自由贸易,便不得不提所谓‘看不见的手’。亦或者说:货币财富商品流通之‘道可道、非常道’。”

    “昔者,晁错言:商贾操其奇赢,日游都市,乘上之急,所卖必倍……由是商贾巨富,兼并土地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这算不算是看不见的手呢?”

    “本朝亦有士大夫言:万般产业,皆不如土地。改朝换代,张家地依旧归张家、李家地依旧归李家。至于工商,动辄折本。而若买地,地却终存。于是财货皆流向土地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这算不算是看不见的手呢?”

    “更至于说,若有财货,除了买地之外。或是放贷收租、或是印子钱吃利。其利,皆数倍于工业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这算不算是看不见的手呢?”

    土地兼并,倒并不是大顺特有的事。

    欧洲之前之所以没有,原因很多。除了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外,还有就是亩产不足导致的兼并土地并无剩余价值可榨等等原因。

    历史上,法革之后,土地兼并之风急速刮起。这才有了拿三的活动空间,如老马所言,原本骑在农民头上的是贵族、可分了地之后骑在农民头上的是高利贷、抵押借债等等一系列之前没有的新东西。

    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。

    垄作法、单牛耕犁、高炉铁,这几样东西,是土地兼并和小农所有制的基础。

    没有这几样东西,“兼并”本身就是一种脱离了经济基础和生产力的“奢求”。

    李欗问,土地兼并、高利贷、买地收租,算不算是“看不见的手”?

    这个问题,正问到了点子上。

    鉴于之前李欗并没有听出来刘钰到底是什么意思,所以也就并没有念上两句诗。

    而现在,刘钰问及了自由贸易、看不见的手,又谈到了大顺的“固本”,以及谈大顺固本就根本不可能绕得开的“土地兼并”问题。

    李欗终于还是念了一首诗。

    三代子百姓,公私无异财。

    人主擅操柄,如天持斗魁。

    赋予皆自我,兼并乃奸回。

    奸回法有诛,势亦无自来。

    后世始倒持,黔首遂难裁。

    秦王不知此,更筑怀清台。

    礼义日已偷,圣经久堙埃。

    法尚有存者,欲言时所咍。

    俗吏不知方,掊克乃为材。

    俗儒不知变,兼并可无摧。

    利孔至百出,小人私阖开。

    有司与之争,民愈可怜哉。

    念罢,李欗苦笑道:“舒王做此诗,谈兼并之害。”

    “苏子由言:王介甫,小丈夫也。不忍贫民,而深疾富民,以惠贫民,不知其不可也。方其未得志也,为《兼并》之诗,及其得志,专以此为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事后变法之祸,皆出于此诗。”

    “盖昔之诗病,未有若此酷也”

    谈到了这首历史上很是著名的诗,甚至被视作王安石没得志之前就显露出的政治倾向,难免保守派要说,变法的祸根,在这首诗上就体现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,苏子由这话,其实还有另一半。”

    “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横,贫民安;其贫而不匮,贫富相持以为久,而天下定矣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皇英明神武,乃以内外分治之法,便是取了王荆公与苏子由两人之意。各取一半。”

    “先发诸省,取的是苏子由这话的一半,既所谓倘能使富民安其富而不横,贫民安;其贫而不匮,贫富相持以为久,而天下定矣……”

    “外省,所能取此意者,也是因着情况允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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