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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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   宋君然总觉得文清辞成为药人,与自己当初几次多嘴有着必然关联,因此对师弟心怀愧疚。

    这些年来,他对文清辞简直是有求必应,完全当做亲弟弟看待。

    意识到文清辞的执念难消,且得知他想要做什么,并尝试阻拦无果后,只得转为在背后默默地帮助着他……

    “谷主谷主!!!”这个时候,旁边的药仆突然大声嚷嚷了起来,“二谷主的眼皮动了!”

    说话间,他急得连手中浇花的水壶都丢到了一边去。

    他话音落下,宋君然就看到,床单上的文清辞终于一点一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窗外的阳光,随之映在了那双漆黑的眼瞳中。

    睡的时间太久,文清辞有些畏光。

    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,轻轻叫了身边的人一声:“师兄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来不及多想,宋君然立刻上前为文清辞把脉。

    看到与方才睡梦中一样的风景与床幔,文清辞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此时自己真的回到了神医谷中。

    一切都结束了。

    来不及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,此时他只想知道谢不逢现在如何,自己那一箭有没有白挡?

    “咳咳…雍……雍都……”

    文清辞咳了两声,胸肺间随之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意。

    妙恒丹并不是药,此时效力彻底过去后,他的身体又回到了往昔的状态。

    明明文清辞只提了“雍都”这两个字,但是宋君然却一下明白,文清辞想问的是谢不逢现在如何。

    “他是挺好的,”宋君然的脸色一黑,“但你可不太好。”他的语气有些冷硬。

    药仆的心,也随着宋君然的话提到了嗓子眼。

    宋君然一边把脉,一边气不过地说:“元气大伤,在养好身体之前,你就躺在这里,哪里也不能去,好好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哦,对了,就算身体养好,也给我乖乖待在谷里,”宋君然嘴里念叨着算了半天,末了说道,“你吃了我一颗妙恒丹,价值千金不止,往后就在谷内给我种药制丹,直到把千金补上再说其他的事。”

    药仆不由瞪大了眼睛……谷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气了?

    微风拖着一小朵不知名的蓝色野花落在了文清辞发间。

    不等文清辞再艰难地尝试着发出声音问些什么,宋君然丢下一句“好好休息”,便带着药仆离开了这里。

    神医谷太过温暖,浓浓的花香,催着文清辞又一次陷入了沉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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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傍晚,谢不逢离开太殊宫,向刑部大牢而去。

    这座牢房与太殊宫一样修建于前朝,总共三层的建筑,有两层都深埋于地下。

    刑部大牢内部阴森潮湿,两边由巨石砌成的墙壁上,不时会有暗色的液体渗出,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血。

    “救命啊……救命啊……”大牢最下一层的正中央,被绑在柱子上的恒新卫半边身体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。

    他用最后一点力气祈求着:“吾皇万岁……陛下,陛下请,请给我个痛,痛快吧……”

    说完又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。

    就连正行刑的刽子手,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继续了,”坐在牢房正中央批改奏章的谢不逢眼皮都不多抬一下,“三千刀,少一刀,便由你来补。”

    谢不逢的语气漫不经心,甚至于还带着几分笑意,但这声音落在牢房里的每一个人耳边,都如厉鬼的催命声一般可怖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陛下。”刽子手强忍着颤抖,再一次将小刀落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谢不逢笑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。

    如听曲儿一般,眯着眼睛享受起了这一幕。

    但那笑意,始终未达眼底。

    浅琥珀色的眼眸,如结了冰一般的泛着森森的寒意。

    浓重的血腥味与血肉模糊的人影,使得被关在这里的其他叛变的恒新卫忍不住作起呕来。

    同

    样被压在这一间巨大牢房里的(),还有仍在被放血的谢钊临‰[()]‰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,此时他正疯了似的胡言乱语着。

    ——谢不逢并不急着将他们处死,反倒是全压在这里,一个一个地行刑。

    在他来之前,已经有一名恒新卫被凌迟处死。

    其余关在这里的人的精神状态,也已到了崩溃的极限。

    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,刚才还在祈求着他的恒新卫突然破口大骂起来,似乎是想要借这样的方法激怒谢不逢以求速死。

    “……哈哈哈哈早知道,早知道老.子当初就应该直接杀了文清辞,要不是他,要不是他,老.子早就杀了你!”

    谢不逢缓缓眯起了眼,放下了手中的朱笔。

    被关在这里的恒新卫,不知道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但余光看到谢不逢突然改变的脸色之后,他便觉得自己摸准了什么:“哈哈哈……不过,不过倒也不亏!”

    那恒新卫咬着牙说:“文清辞生前被老皇帝囚.禁在皇宫里出都出不去,哈哈哈死,也死得比老子早!值…值了——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旷的刑部大牢里,谢不逢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“生前”这两个字太过刺耳。

    像是一柄重剑,直直地朝谢不逢割了上来。

    他无比痛恨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身着玄衣的皇帝突然起,身快步走了过来,谢不逢一把夺过刽子手手中的小刀,紧紧地握在了手中: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他压低了声音,眯着眼睛问。

    谢不逢身上满是杀气。

    但只有他自己明白,此时的他心里的恐惧,一点也不比眼前的恒新卫少。

    恒新卫意识到自己说的话,似乎真的刺激到了谢不逢,只求速死的他,继续大声说道:“哦?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居然还不知道?文清辞临死之前已经有一年多没出过宫了吧?哈哈哈尤其是后面那几日,活在那个没几尺长的院子里,哈哈哈整天,啊……整天都被我们盯着,一举一动全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,真是痛快!”

    “哦,也就你那个蠢妹妹,会跑来隔着门板和他说上两句话。其余的时候……哈哈哈,整座太殊宫里,人人避他不及!”

    将死的恒新卫一边痛呼一边咬牙说:“他直到死,也就自由了那几个时辰吧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谢不逢死死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孤独。

    原来……文清辞最后的时刻竟然是在孤独中度过的。

    少年什么话也没有说,但他的眼眸中已是一片死寂与杀意。

    接着缓缓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拿些人参给他含进嘴。”谢不逢轻声吩咐道。

    “是,陛下!”狱卒立刻上前,将吊命用的灵药塞到了那个恒新卫口中。

    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羡慕他,所有人都知道,在这里人参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——伴随着无数人的尖叫与痛呼,一桶烈酒,缓缓从那人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浇了下去。

    ()    哪怕隔着老远,众人都能从他止不住地颤抖,与破碎压抑的尖叫中,体会出他身上的恐惧与痛。

    谢不逢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,哪怕被直接说暴君也无所谓,他的心狠手辣,在众人眼中要远超于他父皇。

    『谢不逢你,你不得好死!!!』

    『……哈哈哈等我死了,定然第一时来索命。』

    此时那恒新卫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,只能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地咒骂谢不逢。

    可他没有想到。

    自己刚才在心底里骂完一句,谢不逢便笑着压低了声音在耳边将他的话重复一遍。

    下一秒,那个恒新卫便一动不动地愣在了这里。

    『不,不可能,他怎么可能听到我心里想什么?』恒新卫心底满是恐惧。

    “朕为何不能听到?()”

    人心脆弱到了极点时,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假的鬼神。

    谢不逢瞧不起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但他也最擅长利用这样的人心中的弱点。

    少年的声音沙哑至极,他轻笑了一声,将冰冷的刀刃抵在对方的伤口上说:“你们不都将朕叫做‘妖物’吗?既是妖物,能听到你心中所想,又有何奇怪??()_[()]?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”

    那名恒新卫瞪圆了眼睛,恐惧感袭来,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竟然连咒骂也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可能……

    ……这怎么可能?

    谢不逢笑着抬手,将剩下的酒全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伴随着痛苦,谢不逢笑着在他耳边警告道:“死在朕手上的孤魂野鬼,北地不知有多少万个。就算你们一起来,朕也只会让你们魂飞魄散。”

    语毕轻轻地在指尖旋了旋刀,将它落在了眼前人的皮肉之上。

    疯狂。

    这一刻谢不逢的身上,只剩下“疯狂”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行刑直至清晨方才结束。

    这一日,痛苦的尖叫声传出刑部大牢,就连周围的百姓也听到了一二。

    浑身血气的谢不逢,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太殊宫中。

    刑部大牢内宛如地狱的场景,被他远远抛于脑后。

    谢不逢的心中,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徘徊。

    ——文清辞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幽禁中度过的。

    只有谢孚尹,同他说过话。

    浓重的悲伤与孤独感,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,攥着谢不逢的心脏。

    疯狂的念头,如暴雪一般坠落于他心中。

    谢不逢努力尝试着平静下来。

    文清辞走之前,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,又一次浮现于少年的耳边……怜取眼前人。

    母妃,还有谢孚尹。

    是啊……自己去北地后,兰妃也曾帮过自己。

    雍都又下起了雪,不过一会,便染白了谢不逢的黑发。

    漫长的宫道上,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再一遍遍回荡。

    恍惚间,少年意识到,从此再没有人会和从前一样,帮自己撑伞与自己并肩回到太医署那间小小的卧房了。

    谢不逢在竭尽所能,尝试着压抑心底里的疯狂。

    他被文清辞这句话支撑着,在这个清晨带着一身血气,出现在了蕙心宫门前。

    这是他的最后一丝理智。

    也是他能寻到的,文清辞留下的最后一份温暖……

    混沌之间,他也不明白自己来这里具体是要做什么。

    只有文清辞那句话,还在一遍一遍徘徊在谢不逢的脑海中,如一根细绳,牵着他如行尸走肉一般,缓缓踏入了蕙心宫之中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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