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 第 79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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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远山和致心闻言, 心头一震。

    他们都知道,厉劲秋早就挑衅宣告,要作一首《伪君子》, 但他们都没有汇报给宁明志。

    因为汇报了, 师父除了生气, 毫无意义。

    此时, 厉劲秋旧事重提,两位弟子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,视线小心谨慎的去瞟宁明志。

    果然见到他们的师父,脸色凝重,眼神无法控制的变得凶狠。

    皮肤发灰发白的老头,恶狠狠看人的模样,着实像一尊恐怖蜡像,直勾勾的瞪出一股阴寒的意味。

    可惜, 他遇到的是厉劲秋。

    “怎么?听不懂?”

    厉劲秋随手就弹,轻松愉快的灿烂旋律, 带着作曲家的贴心解说。

    “这是气质高洁的君子们, 相聚甚欢。”

    一行阴暗低沉的降e小调慢板, 跳跃在黑色琴键之上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阴险狡诈的伪君子, 试图加入他们的话题。”

    厉劲秋很喜欢这首曲子,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脚步声、交谈声、斥责声。

    “可惜呀,君子们好心好意欢迎他的加入,伪君子不仅没有改过自新, 还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, 自以为神鬼不知。谁知道——”

    他手指狠绝有力,砸出了震颤的旋律,声声如枪如刀如剑如戟, 刺得宁明志心跳剧烈。

    “在天有灵,看得清清楚楚!”

    厉劲秋没有说谁看得清楚,宁明志苍白枯槁的容颜却泛出一阵冷汗。

    他这一生只怕一件事,只怕一个人。

    所有的期许愿景都寄托在了一首《猗兰操》,曲在琴在情义在。

    沈聆生前遗愿是想见猗兰琴,那便是想见他!

    “……不错的曲子。”

    宁明志内心慌乱,表面镇定。

    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,至死不会轻易动摇。

    即使胸腔心脏疯狂的跳动,急迫得像要冲出躯壳,他也能忽视《伪君子》给他带来的凝重回忆,渴望真正的乐曲。

    宁明志不再看狂傲的厉劲秋,温柔慈祥的凝视钟应。

    “小应,你说过你会为我弹奏静笃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乐曲。”

    就算是钢琴也行!

    钟应勾起笑意。

    面前的宁明志正如他猜想的那样,做尽坏事,早已无心。

    这人如果有半分良善、半分愧疚,就该在阴暗低沉与辉煌灿烂共存的《伪君子》里,感到惶恐不安。

    然而,他非常的坦然。

    就像他出卖遗音雅社,投靠日本侵略者,频频以“遗音雅社音乐家”的名号出没于亲日报刊时一样,认为自己没有错,做出了正确选择。

    钟应怜悯他,同情他,厌恶他。

    也有义务转达他——

    “我确实说过。但你还记不记得,我也说过,那张十三弦筑早已经不叫猗兰了。”

    钟应的话,让宁明志真正的升起一丝害怕。

    他强迫自己忘记的事情,如同海啸风暴席卷而来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。”宁明志的声音阴沉,远比听到什么伪君子什么卖国贼的斥责,更加抗拒。

    他皱着眉,一字一顿,告诉面前这位无知晚辈。

    “我与静笃情谊极深,在他赠予我筑琴的时候,亲口说过,这琴会登台演奏《猗兰操》,它就叫猗兰琴!”

    遗音雅社的乐器,大多没有名字。

    那张十弦雅韵,腹中有字,自然得名雅韵。

    可这十三弦筑,本就无名。沈聆为它命名了,再恨宁明志,也不可能随便修改。

    “正如你所说,这琴如果登台奏响《猗兰操》,那它就该叫猗兰。”

    钟应抓住了宁明志始终担惊受怕的关键,声音温柔,如实的说出了爷爷未曾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“但是,沈先生临终前已经将十三弦筑登台演奏的曲目改了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告诉你,沈先生想见筑琴一面,但他没有告诉你,沈先生见到这筑琴,再奏响的就不会是你心心念念的《猗兰操》。”

    承载着宁明志所有期望、所有妄想的《猗兰操》,是他刻进灵魂的信仰。

    他信沈聆仍旧对他怀有期待,他信沈聆遗愿里必定会有《猗兰操》登上舞台。

    只要沈聆惦记着《猗兰操》,惦记着十三弦筑,就忘不掉他的一言一行。

    宁明志执着的守着筑琴,夜深人静、情到悲处,总会拿起竹尺,击响那一首古曲,脑海里都是忘不掉的沈聆。

    他直愣愣的盯着钟应,一个字都不信。

    倏尔,宁明志笑出声,眼睛骤然焕发了光彩。

    “我虽然老了,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静笃。他不会轻易换曲,没有比《猗兰操》更适合筑琴的乐曲,他就不可能更换演出的曲目。”

    汉乐府诗篇并不是那么容易奏响。

    一曲《战城南》已经耗费了沈聆多年心血,他断不可能为了一时之气,放弃一首完美无缺的乐谱。

    钟应知道他会这样。

    言语苍白无力,说什么都只会换来宁明志毫无愧疚悔意的狡辩。

    这个人在自己认为正确的世界活得太久。

    久到忘记了遗音雅社登台演出的目的,又或者说,他从来没有懂过遗音雅社为什么而登台。

    钟应心中回荡着《战城南》的凄厉控诉,《木兰辞》的出征凯旋,《猛虎行》的其志不改,《长歌行》的活在当下。

    句句是对侵略者的愤怒仇恨,词词是声援挺身而出的战士将领。

    然而,宁明志不懂《猗兰操》,八十年前不懂,八十年后仍是不懂。

    他的琴声里只有兰之猗猗,而没有为国为民。

    钟应笑着站了起来,让出了钢琴的主要位置。

    他说:“你以为沈先生选择猗兰,是想登台高歌演奏者的品格,想登台夸耀失传筑琴重见光明……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?”

    宁明志睁大眼睛,满是困惑。

    钟应怜悯的继续:“当时,遗音雅社是为了什么而登台?”

    为了什么……

    宁明志记忆里恨不得忘记遗音雅社,恨不得只记住沈聆。

    被钟应这么一问,他竟然很难跳出既定的思维,只记得沈聆反反复复告诉他的:“我是为了传承《汉乐府》,重奏唐朝乐器,而成立的遗音雅社。”

    他记得沈聆说这句话的神情、语气,所以必然不会记错。

    但是钟应信誓旦旦,觉得他错了,以至于宁明志有些生气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是为了高歌品格,传承古音,音乐家怎么会登台?”

    他十分肯定,“静笃亲自告诉我,我们必须要以最佳的汉乐府,创造最好的演出。”

    钟应不再反驳。

    他只是无奈的看向厉劲秋,“你看,我就说吧。”

    厉劲秋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一眼宁明志,“这都能输给你?这家伙比我想的还要废物。”

    仿佛他们打了一个赌,就赌宁明志记不记得遗音雅社登台的初衷。

    宁明志神色不悦,他明明记得清楚,为什么会被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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