虔诚愿
事发时,车上一共四个人,他伤势最重,其他的都已经转icu,最轻的那个,暂时脱离生命危险。
据说追车的私生粉,目前仍旧生命体征不明。
她离他太远了,连这些消息都只能靠拼凑,真真假假地听,只是确切消息是他仍旧没有转醒。
江城的气温突破四十度大关。
整个城市闷热得如同一座蒸笼,她是被蒙在其中的一粒尘埃,知道结局,仍旧对抗。
她在那个凌晨得知鹤溪塔暂时关闭的消息。
问起来时,附近扫地的婆婆说,是后院要修个小亭子,拆除的木板没地方放,就都堆在了这个塔门口,反正几乎没什么人来。
她感受到额发贴在脸颊的透湿,有种难以甩脱的不适感,急匆匆地问:“就是因为木板所以关闭的吗?”
“是哦,”阿婆说,“除非能给出口的位置搬开,不然也是进不去,塔太高了,谁愿意爬嘛。”
她垂眼说了句好。
她力气不大,平时背着书包也嫌重,这会儿却不嫌了,咬着牙将门口大块大块的木板扶起,侧拖,本想平稳放到一边,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,木板重重砸在地上。
她想去拉,听到阿婆说:“就放那里吧,那个小路也基本没有人走了。”
她搬了整整两个小时,后背湿透,李燕雯打电话问她怎么不在家,她心说坏了,沉默一会儿,如实说来,说自己在鹤溪塔,想求点愿。
李燕雯也没说什么,只说求完学业就赶紧回家,一会儿吃早餐。
她说好,然后挂了电话。
大概是李燕雯也觉得,除了学业,她没什么可求的。
搬完木板,她手已经被摩挲得有些肿,她脸就这样,手却被许多人夸过白皙好看,就连学画画也会认真护理,学别人买性价比很高的护手霜,厚厚涂在手上,然后戴上塑料手套,是最便宜的手膜。
但此刻,冬天在冰水里浸过也没有丝毫开裂的手,被木板扎出纹路和红痕,有几处渗出并不明显的血渍,她却感觉不到疼。
出口被搬开,她重新向更高处去。
她想江溯一直没有醒,会不会是因为她还不够虔诚,她突然想起自己听谁说过,用一些筹码做交换,许愿会更灵。
她仰头去看这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高塔,艰难困苦,每一次人身在其中时都会想,再也不要来了。
但杳无人迹的此处,她却向神佛祈愿,如果江溯能醒来,往后四年一千五百天,在她大学毕业前,会日日来此修缮朝拜,清扫这里每一层阶梯,作为还愿。
会给顶层重新供奉香火,日日出现。
哪怕她怕黑、胆小、讨厌运动,但只要他能醒,她会克服这些所有恐惧。
她许完,继续咬牙向上。
下楼时,她又听到车的喇叭声,似乎按了好几次,她以为是挡住别人路了,慌慌张张下去,四下却一片安静,连车影都没有。
她想或许是自己幻听,手指上的伤口在麻木后终于传来痛感,如同小针在扎,她用流水冲洗干净,对着光拔掉手上的刺,忍不住轻嘶。
她想,或许有的事是真的有奇迹的。
是不是真有守护神能听见她的心愿呢,回去的当天,她听到稍有松动的消息,说江溯所在的医院来了个非常擅长他手术的医生,希望很大。
她像守夜一样枯坐一整夜,学校的大群里,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他。
很快,有人发来视频。
应该是忙着去看江溯,只来得及发个视频给大家报平安。
视频里,男生问卜睿诚:“怎么样,确定吗?”
“确定,可以和大家说了!也辛苦大家提心吊胆了,哎,真是幸运,太幸运了,你知道吗,这个教授其实不喜欢中心医院的,这次回国虽然有人请,但是只是表面答应,根本没打算过来。”
“但是他们走的小路好像堵了,就没办法,走的大路,正好经过医院,就进来打了个招呼,一看江溯那情况,考虑会儿就立刻接了,你说哪家的菩萨啊这么好,怎么偏偏就堵那条路?但凡没堵说不定今下午教授就飞机走了,我真要烧柱高香啊,江溯命里有,真好。”
看到这里,她松了口气,别的全听不到了,只从卜睿诚轻松的语气中判断,这次手术应该很成功。
接下来是不是可以等他好转?毕竟已经有了好的开端。
很快,视频里传来几声呼叫,嘈杂的人声过后,卜睿诚直接冲上楼梯,惊呼:“确定?江溯真醒了?!”
视频至此掐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