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 第 33 章 你不用感到任何歉意。……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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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下肠胃脆弱,素来甜食只能吃花蜜酿作的,吃不得细砂白糖所制的食物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并不知情,实在抱歉。”方临渊有些无措地看向松烟。

    却见松烟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殿下幼时吃了太多苦,您不知情也是寻常。”松烟说道。

    方临渊实在觉得抱歉。这花糕他也不是真心送的,本就是顺手而为,作为请赵璴帮忙的谢礼,却反引得他病了。

    看这几人严防死守、小心翼翼的模样,便可知赵璴生病是如何麻烦的事。他这样活得如履薄冰的人,若真因为自己的无意而有什么闪失,那他真不知如何赔偿赵璴了。

    “真不必请大夫吗?”方临渊定了定心神,又问道。

    松烟看向他:“侯爷,殿下的脉象旁人绝不能碰。”

    方临渊回过神来,却又面露不解:“那他从小生病,都是谁看的?”

    松烟没有言语。

    当日皇后娘娘还在时,自能将公主保护得万全,便是给他看诊的太医,也是被牢牢地堵住了嘴的。

    后来,娘娘进了冷宫,太医也随之被处死,便没人护得住他了。

    幸而,陛下不想见到这个孩子,素日里也没人会给赵璴诊平安脉。松烟不知领着他捱过了多少病痛,直到此后养了太医院医女出身的绢素,日日教她去太医院偷师、看医书,这才渐渐有了能给赵璴看病的人。

    见松烟半晌没有言语,方临渊便知此话不好再问。

    他转头看向赵璴。

    赵璴从前过得很惨,他是知道的,也曾见到过。

    但他此刻才恍然发觉,原来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从不是落在他身上的雪,抬手拂去就消失不见了的。

    它们是种在他身上的植物,根系生长进了血肉之中,稍有风拂动,就会在枝叶的摇曳中牵扯起原处的伤口,拉拽起皮肤下的骨血。

    方临渊一时心情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绢素煎好了药,双手捧到了床边。方临渊这会儿心怀抱歉,实在想帮忙做些什么,便双手接过了药碗,说道:“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绢素犹疑地看向松烟。

    松烟没有言语,将碗递到方临渊手中,领着绢素退到了一边。

    方临渊没做过这样给人喂药的事。

    他笨拙地在床边坐下,从碗里舀起一匙来,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赵璴唇边。

    却不料,那匙药一碰上赵璴的嘴唇,便烫得他眉心一哆嗦。

    下一刻,赵璴的眼睫颤了颤,从昏睡中转醒,皱眉看向了喂药的人。

    方临渊吓得赶紧收回了汤匙,一迭声道:“抱歉抱歉,烫吗?我给忘记了,这是刚煮好的药……”

    却见赵璴拧着眉看着他,咳嗽了两声,似是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一般,垂眼撑着身体便要坐起来。

    方临渊连忙伸手去扶他:“你躺好吧,胃是不是还痛?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却听赵璴嗓音沙哑,说道。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
    方临渊答道:“我从卫戍司回来,就听说你病了,还是因为我今日送给你的糕点……”

    那边,他一手端着药碗生怕洒了,一手又想去给赵璴借力,一时间手忙脚乱。赵璴淡淡看了他一眼,拉拽过旁边的一个引枕,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床榻上。

    “你先把药喝了吧……”方临渊说着,又舀出一匙药来,要递到赵璴嘴边。

    手拿刀剑都稳若泰山的人,这会儿一碗药就像能要了他的命,手上捏得别扭,另一只手端着碗,还被碗沿烫得手指头都在换班。

    对上他那双清澈而忐忑的眼睛,赵璴嘴唇微微动了动。

    “我自己来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方临渊犹豫着,赵璴却已然伸过手来,接过了他手里的药碗。

    “抱歉啊……”方临渊干巴巴地说道。

    却见赵璴单手端着碗,手腕苍白而骨节嶙峋,碗却端得很稳当。

    他一手扯过旁边的衣袍,搭在自己发冷的肩上,淡淡说道:“抱歉什么?我还没昏过去,不至于被你喂的药烫死。”

    方临渊尴尬地转头看向松烟,却见她二人已然退到了门外。

    “她们怎么走了?”方临渊道。

    “我嫌吵。”赵璴拿起汤匙。“她们知道我的规矩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这……不要紧吗?”方临渊问。

    实在不是他担心过头。赵璴现在这副模样,面色煞白、气息微弱的像是时刻都会断弦似的,着实让人有点担忧。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赵璴说。“不是第一次,两副药的事。”

    方临渊搁在膝上的手来回捏了捏。

    “实在对不起。”他说道。“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吃进口中的,怪你做什么?”赵璴一边慢慢喝着药,一边说道。

    他这模样着实让方临渊有些佩服。

    能喝药的不算厉害,能像赵璴这样拿钝刀割自己的肉似的慢慢喝的,那才叫不得了。

    “我下次就知道了。”方临渊说着,又想起了另一桩事。“之前我还给你夹过辣椒来着,抱歉哈……”

    便见赵璴停下了喝药的动作,抬眼看向他。

    片刻,方临渊看见赵璴眉目一缓,露出了个浅淡的笑。

    方临渊不得不承认,他生得着实好看。即便此时满头乌发披将下来,敞开的衣襟也露出了些许男人的身形,那张脸也是苍白的、覆着虚汗的,却仍能在稍稍展颜时,流露出那副眉眼浑然天成的艳丽与媚色。

    方临渊清了清嗓子,不自然地转开目光。

    不能看赵璴,他这张脸是真要让人分不清男女了。

    “你干脆连着上辈子的歉一起道了吧。”便听赵璴说道。

    方临渊有点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。

    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片沉默,片刻,他听见赵璴又慢慢地说道:“你不用感到任何歉意。”

    方临渊看向他:“嗯?”

    便见赵璴垂眼喝着药,眉目平缓,神色安静。

    他的话没了下文。

    方临渊便也没再打扰他,静静等他喝药。

    而赵璴靠坐在床前,每一垂眼时,都能在漆黑汤药的反光中,看到方临渊模糊的倒影。

    一双眼虽看不清模样,却能依稀看见那双眼里的忐忑,像是受了惊的鹿。

    赵璴汤匙微微一碰,那倒影便在他眼前荡漾开了。

    这的确不怪方临渊。

    他在宫里活到如今,无论是刻意害他的陷阱,还是旁人专程刁难而克扣的简陋饮食,他都鲜有中招。谨慎而时刻怀疑,是他活了这么久早学进本能里的本事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确实他今日很不小心。

    他竟像个正常人一样,收到旁人送来的东西,便径自放进口中。唯独有些不正常的是,他将那东西直从白日一直搁到半夜,不知有什么值得他小心珍惜的。

    这于他而言是不合逻辑的意外。

    但这会儿,汤匙移走,那破碎的光影渐渐平静,床边那只被惊吓到了的鹿的影子,又渐渐聚合在粼粼的波光中。

    一切又像是变得理所应当了一般。:,,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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