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自杀(2/2)
“他自己要找死,你还救他干什么?这种人救回来都是废人了!再说了,我哪里有钱?我在家里的地位你还不清楚吗?你是不是非得要把我的家拆了,非要搞得我也妻离子散你才满意?”
段兴文话落使劲一甩,段靳成像是双腿无力,一下就被他甩到了地上。
他倒下的时候,陈青梧看到他的白T上一片鲜红的血迹。
段靳成受伤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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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伯父段兴文逃似的逃走了。
段靳成坐在地上,久久没有站起来。
路过的人都在看他,他垂着头,思绪混沌,因为没有吃晚饭,胃里空空如也,只剩下难忍的疼痛。
所有一切,糟糕透顶。
“段靳成?”
有人叫他。
他抬头,眼里有了重影,看到两个陈青梧在眼前晃,他揉了下眼睛,这一刻更希望是自己看错,他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候遇到她。
“段靳成,你受伤了吗?”
陈青梧看着他T恤上的血迹发憷,一时都不敢去扶他,还是小姑陈玉川跑过来,一把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哪里受伤?”陈玉川问。
段靳成看着陈玉川,定了几秒,忽然反握住陈玉川的手,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陈律师,你能借我三万块钱吗?”
在医院这种地方带着一身鲜血借钱,任谁都该猜到这一定是紧急情况。
“能!”陈青梧想也不想就抢着答,尽管她没有那么多钱。
段靳成看了她一眼。
她立马转身去拉扯住陈玉川的衣角,眼神恳求着她同意。
“小姑……我把压岁钱都给你,你借他吧!”
“谁要你的压岁钱,我说我不借了吗?”陈玉川本来也没打算拒绝,她看向段靳成,语气柔和:“钱不是问题,你别着急。”
“谢谢,谢谢。”
少年晦暗的眼底一缕微光闪过,忽又垂下眼,嘴角微撇,百般隐忍下,终是忍不住落下了泪。
“我……我一定……”他哽咽着,情绪上涌,话都难以说全,“我一定会还给你的。”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陈玉川伸手去撩了一下他带血的T恤,发现并不是他受伤,“谁受伤了,你的家人吗?”
“是我爸……他自杀了。”
关于父亲,关于家庭,段靳成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,因为实在乏善可陈,如果非要摊开说一说,也不过只是一个被“贫”和“悲”贯穿的故事。
他的家庭,在他读小学那几年,虽然不富,但也远还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程度,父母虽然没有什么本事,但都是吃得起苦的人,两人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赚钱,供养他一个孩子读书,完全没有问题。
直到他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,母亲确诊癌症。
为了给母亲治病,父亲掏空了所有积蓄,变卖了所有家当,可最终也不过只是换来母亲身心煎熬,痛苦地残喘了三年。
三年之后,母亲最终还是去世了,她离开的时候,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。.CoM
父亲看着妻子这样离开,心如刀绞,充满愧疚。
而那时候,更可悲的是,他们家里已经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。
父亲为什么行窃,说出来都没有人会相信,他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安葬母亲。
尽管他比谁都清楚偷窃是不对的,但那时候的他,根本没有别的法子能在一两天内得到一笔可观的丧葬费,唯有知法犯法。
父亲被判了两年三个月。
入狱之后,他也在牢里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,好不容易熬到刑满释放,他以为,自己可以获得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可没想到,真正的惩罚,是在出狱之后。
父亲出狱这段时间里,走到哪里,都因为“小偷”这个标签而被歧视。
找工作就不说了,“坐过牢”这三个字,基本阻断了他所有的求职路,哪怕是去干苦力,人家一听他刚放出来,都是连连摇头。
后来不知道怎么的,连他们租房子的房东都知道了父亲坐过牢这件事情,房东根本不问前因后果,直接勒令他们赶紧搬走,并且押金不退。
父亲为了那三百块押金,和房东吵了起来。
周围邻居都来帮房东对付这个“小偷”租客,大家说话难听至极,他们痛骂父亲“脏心眼”、“手脚不干净”,连带段靳成,也因为在租房的时候隐瞒了父亲坐过牢这件事情,被骂得体无完肤。
父亲见儿子受委屈,忍不住和众人动了手,房东扬言要报警把父亲再抓回牢里,是段靳成连连求饶,才算放过他一马,但押金是彻底要不回来了,父亲还被那些人打伤了腿。
那一晚,父子两差点露宿街头,最后是李堂收留了他们,让他们暂时有了喘息之地。
段靳成不明白,为什么法律都可以给父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,但是别人的嘴却不可以?难道犯了错误,做错了事,就永远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吗?
那件事情之后,父亲变得越发沉默寡言,在第N次找工作被拒,又被街坊指着鼻子问他出来干什么,出来只会拖累儿子后,父亲终于不堪重负,精神崩溃,割腕自杀了……
还好,段靳成发现得及时。
父亲被紧急送到医院,人是暂时救回来了,但高额的医药费,再一次把段靳成压垮。
他每天兼职,赚得那点钱,也只够给交学费、交房租和日常开销。
大伯父一家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苍蝇,要从他们的口袋里借出医药费是绝对不可能的,他也知道和非亲非故甚至只见过两次面的陈玉川借钱不应该,可是,他已经走投无路。
“钱你别担心。”陈玉川从包里拿出一万块,这是她今天给老爷子交医药费剩下的,“这个你先拿着,等下我再去附近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取两万给你应急。”
“谢谢。”除了这两个字,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。
“你别挂心,人都有困难的时候,上次你在电影院帮我教训渣男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谢你呢,这次就当是我谢你了。”陈玉川摸了摸段靳成的脑袋,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把眼泪擦一擦,别毁了陈青梧心里男神的形象。”
“!!!”
陈青梧猝不及防被小姑揭了老底,脸倏的红了。
她忙转头又攥了下小姑的衣角,示意她别再口出狂言。
“好了。”陈玉川微点了下头,“你在这里陪着段靳成,我去取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