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(2/2)
游暄捂住脸,看了看仍未醒来的师尊,又升起逃跑的念头。
不如现在就跑,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!
这简直是最不长脑袋的办法,然而此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,想着就鬼使神差地站起身,转身往外面走。
曲长意睁开眼,就看到游暄离开的背影,周遭尽是陌生的环境,忙坐起身喊住这唯一认得的人。
“暄暄!”
游暄脚步顿住,头皮发麻。
老天鹅啊……
曲长意只觉浑身刺痛,刚说话肺腑便呛出血气,猛地一阵咳嗽。
游暄立刻回头了,扶住他拍拍后背顺气:“明宗主刚刚替您落针,怕是还有余症,师尊不要乱动。”
他这样说着,又忍不住去探脉,没发觉异常才松口气,抬眼就见师尊正盯着自己,瞬间脸上又红透了,生怕他又乱来,语气加重道:“明宗主说了,千万不能乱动!”
反正就是不能动,乱亲乱抱也不行,这个那个都不能。
明秋宗主:我没说过。
他从来不会对师尊撒谎,这样胡说也是少有,自然紧张兮兮。
很容易被发现,曲长意却没有戳破他,而是环顾四周打量许久,才问:“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?”
游暄抬起头,后知后觉师尊的语气不大对,又不像是恢复了清醒,于是试探道:“您先前受了伤,我们现在实在昆仑啊。”
曲长意蹙起眉,摇摇头:“我好像忘记了什么。”
语调柔弱,似曾听过
。
游暄心念微动,问道:“您不记得之前的事吗?()”
曲长意看他许久,似乎在思考他值不值得相信,最后还是选择遵从本心,如实道:“我只记得,我们在地下的洞穴里,有很多怪物。?()_[()]?『来[]?看最新章节?完整章节』()”
他继续想,头就跟着痛起来,面色惨白说:“暄暄,我想不出了。”
游暄眨眨眼,终于确定了这次出现的是哪个人设。
如今的师尊不是魔尊了,而是朵会哭会害怕的柔软小白花。
听他说不记得,游暄暂时放下心来,想着能逃一时是一时。
小白花版本的曲长意很好哄,但却胆小的很,需要游暄寸步不离的跟着。
他总觉得有人会害他,全世界只信任游暄,就连下人倒的水都不肯喝,定要游暄亲自来才行。
游暄倒是不觉得麻烦,只是每次被师尊笑容满面地看着,他都会忍不住想起那混乱的场景,便忍不住闪躲对方的触碰。
却不知道曲长意是个芝麻汤圆,看起来白软可爱,内里却是黑芯的。
游暄的躲避被他看在眼中,他便故意捉弄,每次都要惹得人面红耳赤才觉得高兴。
曲长意早发现了游暄身上的暧色痕迹,他自小便在深宫里,见惯了龌龊事,当然知道那是怎么留下的。
起初他会觉得愤怒,但冷静之后便发觉,与游暄这样亲昵接触的人应该只有自己,对于游暄的闪躲,自然也有了其他的分析。
分析得倒是不差,无论什么性格的曲长意都有一颗聪明的脑袋。
游暄不清楚,他这次终于与枢越联系上,心知宗门正为他们的事情善后,叹了口气,又提及治愈神魂之事,得知又寻到了两味药,这才觉得踏实。
可等静下来的时候,心里又会想起乱七八糟的事,总想躲着师尊,又借口闭关修炼才得清净。
而每当他修炼时,曲长意便会在门外等他,任谁来劝都不会走。
他看向周遭的眼神总是带着警惕的,这样吹整日风,第二天就可怜巴巴地和游暄说不舒服。
游暄很在意他,是不会坐视不理的。
等游暄又要借口避开,曲长意才故作低落地问:“暄暄,我以前是不是待你不好。”
这又是什么话?
游暄听不得师尊这么样说,忙摇头说:“师尊对我很好,怎么会这么想。”
曲长意露出个脆弱又勉强的笑来:“可你总是在躲我。”
游暄当即愣住。
他能怎么说,难道真和师尊说因为他差点就意乱情迷了吗?
于是只能搪塞过去,含糊着留下了。
曲长意心里满意许多,抬手替他整理好发簪,道:“暄暄,听说今日山下的城中有灯会,我们能去看看吗?”
他这话问得小心,却是勾起了游暄心中回忆。
大概是心知飞升在即,去年的上元节时,曲长意备好长河千盏莲灯想给游暄看,顺着山顶的溪水流向人间,想来会是非常美好
() 的景象。
然而刚过了午时,他就看到游暄打扮得漂亮要往外跑,便忙拦住人问:“这是去哪?”
游暄恭敬回答:“去找齐怀师兄,今日去放莲灯。”
曲长意说:“不要去了。”
换做以前游暄一定不敢反驳,可这次却恭敬退后一步道:“言而无信,非君子所为,我已经答应了师兄。”
曲长意却态度强硬:“时间还早,知会一声也不算毁约。”
然而游暄难得执拗。
“齐怀师兄向来受师门关系排挤,他好不容易得了闲空出去转转,怎么能因此坏他心情。”
曲长意极少见游暄反驳自己,还是为了旁人,便冷下脸,不经思考便直言:“你要去陪他,那我呢?”
这话说出口,两个人都愣了一瞬。
游暄从来没听过师尊这样说话,心中泛起异样,抬眼看向师尊,说:“师尊向来不过这些凡俗节日,弟子十年前就不问了。”
说完,恭敬了行了礼,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。
曲长意呆呆地站在原地,好久才回神,才忽然想起十七岁的游暄提着灯,心心念念地跟在自己身后问能不能去山下过节游会。
当时是如何回答的?
他心知自己留在此界的时间不会太长,而游暄却无自保之能,心烦之下冷言说从不过这些繁琐的节日,又去教考游暄箓文。
游暄答不上,被他斥责贪玩,罚抄了三天书。
此后年年,游暄都没有再问过这种话,有时也会与朋友出门玩,却生怕被自己发觉。
时隔多年再想起,曲长意只觉自己脸上火辣,像是被抽了两个巴掌印,烙在他身上似得。
他回了屋去,直坐到天黑看见有烟花燃起,四处都是上元节的喜庆气,就连系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,全世界好像只这座竹屋冷冷清清。
狐狸不在,游暄也不在,他身边空空荡荡,竟连丝鲜活气也没有。
许久之后曲长意才起身,他幽魂似得走到溪水边,亲手一盏一盏将莲灯点燃,放到溪水里推走。
曲长意想着,若是游暄在山下,大概也能看到这些灯,算是同过了最后一个上元节了。
虽说他心知肚明,莲灯应该撑不过山脚就要熄灭。
说起一千多盏,可其实也没多久就放没了,岸边又暗下来,只偶尔被宗内燃起的烟火点亮一瞬。
水声淳淳,曲长意就这样枯坐了许久,直到嘈杂的爆竹声都消减了,忽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。
他听得出是谁,蓦然睁大了眼,有些错愕地愣住,也不敢回头。
游暄提着食盒,在他身后站定,疑惑问:“师尊为何坐在地上?”
曲长意才恍然惊醒,眼睛亮起来,想拉着游暄放莲灯,后知后觉想起灯都被自己放干净了。
他心中懊恼,面上却不显,站起身问他玩的如何,游暄晃晃食盒:“很好。”
曲长意低声说:“灯会还未结束
。”
游暄哪能说自己硬气了一会又害怕了,一路跑着回来,就开口回答:“其实也没多好玩,每年都是那些东西,只是图个热闹。”
他眨眨眼,见师尊心情像是不错,才低头去开食盒:“我寻了师尊一圈,汤圆都快凉了,可能不太好吃,您……”
没等说完,小汤碗被人拿走。
曲长意没说话,就着冷风将汤圆吃掉。
游暄提心吊胆了一晚上,现在心底安定下来,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怕的,揪着玉坠子犹豫问:“师尊还生我气吗?”
问的小心翼翼,活像是在曲长意心上扎了几刀子。
曲长意吃光汤圆,甜腻腻的味道推走苦涩,他将小汤碗好好地放回食盒里,摇摇头。
游暄还没说出口,曲长意先道:“游暄,抱歉。”
游暄反应不过来了。
他没想过师尊会和他道歉,从没听说曲长意会给谁道歉过,也没见过谁家师尊会给徒弟道歉的,便有些慌地说:“师尊干嘛要给我道歉,是我……”
曲长意又说:“本来准备莲灯,已经被我放完了。”
游暄呆呆地住口,好半天才说:“上山的时候看见了,往下飘了一路,很好看,原来是师尊放的。”
也算是同看过了。
远处又有烟花燃起,将二人的身影照亮,游暄低头看见溪水,水面映出他和师尊的影子,一直记到了现在。
现在想来,那天师尊那般反常,其实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做准备,只有自己还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。
游暄很久没说话。
曲长意奇怪地又问了一次:“暄暄,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灯会吗?”
这下游暄才回过神,点了点头,曲长意眼睛亮起来,喋喋不休地念叨。
“听说可以猜谜,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,暄暄,我想吃甜糕。”
游暄忍不住笑起来:“好。”
曲长意说:“还想去买面具,我没参加过灯会,你去过吗?”
游暄点头,曲长意认真问他:“会不会有很多人?”
“的确很多。”
接着他便被师尊牵住了手攥紧。
游暄讶异地抬头,曲长意低笑着与他十指相扣。
“那不要弄丢我。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