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8章(2/2)
公孙曜到如今都是心有余悸的,说完此事,又叹道: “果然陈茹姑娘是有些本事的,以往我笑话她这话本子夸张又离谱,如今想来,倒是她的这些个故事果然都是来自这民间诸事。"
可不是嘛,陈茹没了灵感,就最喜欢乔装,然后钻去那些市井间,听人家的家长里短,自己润色几分,就能写出一个精彩故事出来,很是受那些常年在后院枯坐的女人们的喜欢。
周梨也有几分后怕,实在是难以想象,就公孙家这样的人家,如果不是石云雅那时候瞧见了,孩子脖子后面恰巧又有黑色胎记,那岂不是叫那黑心的稳婆给得逞了。
试想她本来就重男轻女,以后孩子被换过去,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,那一辈子也彻底毁掉了。
又道, "这添子添福,正是闺家欢喜的时候,大家都只围着孩子瞧,更何况那新生出来的孩子,其实都大同小异,如果没有像是小侄女儿这样,有个黑色的胎记,又叫雅姐姐看到,怕也就这样了。"
所以说起来,这换孩子一事好像反而是大门大户里更容易些,毕竟院子里人来人往,大家又都在喜得小主子的兴头上面,正是防备松懈的时候,偷偷携带个孩子进出,也不是不可能。
不过眼见着公孙曜因为此事,还耿耿于怀,觉得他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没尽责,明明守在产房外面,都叫孩子给那老虔婆给换走了,便也安慰道: "这事儿怨不得人,毕竟那屏玉县到如今,刑事案件本就极其少,更何况没有千年防人的道理,哪个能想得到,这婆子会如此胆大妄为又歹毒呢!在大家眼皮子底下,敢生这恶胆!"
只不过公孙曜的后悔,不是周梨这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。
于是周梨便与他提了些公事,又说起那在途中遇到李木远等诸事。只不过说起那阿若的时候,还有些担心,"我这两日里,不知是不是最近过于
疲倦了,夜里做了许多不好的梦。"
醒来那会儿分明不记得了,可是白天里,那一个个画面又都钻进来脑袋来,只见着阿若一会儿在刀山,一会儿在火海的,还不凄惨可怜啊!
公孙曜先是震惊于阿若的存在,因为李晟和临安公主的这些宫廷密事,他是一点也不知晓,后又因为阿若的可怜和无辜而惋惜,再到最后听得他利用李木远的势力,帮周梨扫清了这归来的路途,也和周梨一般,觉得他才是这一批战马能顺利送到灵州的功臣。
因此便道: “此事千万要同你表哥和挈炆那里说清楚,不好叫这阿若白白废了许多力气,一定要给他记一大功才对得起人。"一头又恐那李木远发现端倪,到时候反而要伤阿若的性命,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: "他这样的仗义人,和挈炆虽是兄弟,却是一面之缘也没有,却是抛去性命这样帮我们,我们也不能这样没有情义,我这里马上就从公孙家的暗卫里挑一队人马,去那齐州想办法接他过来。"
周梨一听,自然是十分赞成,那阿若能早些来灵州,她也早安心一分。当下便同公孙曜道谢:“多谢二表兄。”
"你这个是什么话?他帮了这样大的忙,我也要谢谢他,这些都是应该的,如果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,该叫挈炆亲自带人去接他来才是。"公孙曜也有些感慨,没想到这阿若是个如此重情义之人,一点那李晟的自私狠毒都没有遗传到。
说完这事,想起奎尼种子那种邪恶的东西,很是忧心: "你说的对,那多半就跟菌子一样,不过是因为这生长的奇特,叫人给神话罢了,哪里有什么起生回生的作用?要真如此,这世间不早就乱套了?只不过你说那李木远心思放在上头了,没准他真打发人去找那帮沙贼了。"
因此也是十分担心,生怕李木远将这帮沙贼找到,把那邪物都据为己有,他那人性子有时候虽看起来软得很,瞧着好拿捏,像是个慈善人,但那都是表面的现象罢了,还不晓得真叫他给拿到了,会给用到什么地方呢!
于是决定再多派一些人手去丰州,争取将这个种子的发源地给毁掉才好。
这事儿他也是叫周梨千万要转告给杜仪那里,自己这里虽是派人去了,但不见得是能成,毕竟周梨也说了那沙漠的诡异之处。
只怕到时候还要杜仪那里安排人呢!杜仪的人虽说少,不
是什么千军万马,但多在能人异士上。
周梨这里自然应了,又听得公孙曜说她这一趟去丰州,手底下虽是招了不少能人来,但到底那主持大局的还是没有,罗孝蓝已经嫁了陈慕,过半的重心是放在了婆婆和老太太身上,所以于公务上,不如从前那样尽心尽力。
少了她莫元夕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了,下面那些新招来的,到底是没有胆子开口,因此也是堆积了不少事情,等着她这个金商馆的馆主回去拿决断。
所以周梨也没有在灵州城里多待,第二日一早和殷十三娘也赶往屏玉县去。
路途中竟然遇到了那去往屏玉县赶集的老百姓,他们主要去那边,只为买那头的丰富多选的粮食种子。
尤其是稻种。不过这稻种全靠屏玉县自然环境的大功劳,虽是提升了产量来,但与后世那也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,反正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。
都是靠着田里的稻谷自己自行繁殖出新品种来。
所以有的种子,撒下去后虽是涨势喜人,收成也不错,但是那谷子却是不能再继续做种子,原因还没找到,反正就是不出苗。
但是大家也没气馁,若那样好改良的话,这世道上只怕早就没了饿肚子的老百姓了。所以仍旧是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。
周梨唯一给大家提供的,便是教他们如何辨认野败,也就是那野生的雄性败育苗。这说起来,都是占了前世的便宜,十几岁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乡□□验农民伯伯薅秧的活动。
班里报名的人少,即便她身体不好,还是被老师强行拉去占人头。
这个薅非字原本的那个意思,而是清理稻田里的野草杂株,拔出来扔在田埂上,或是给捏成团,用光着的脚丫狠狠地踩进烂泥里。
听说这样的话,在烂泥里没有了光合作用,就会腐烂成为新的肥料。不过那都得讲究技巧,不然根本就踩得不牢实,过一段时间,就会重新从水里冒出头来。
因此他们这些学生薅出来的杂草野稗,都是扔到田埂上。
当然,这个野稗非彼野败。辨认野败的本事,还是得抽稻穗以后,才能分辨,她来到这个世界后,也早早地教给了元氏和白亦初。但元氏却不信她,觉得她田都没下去过,哪里晓得什么是秧苗什么是野草。
毕竟那时候野败这个词还没产生。好在白亦初愿意相信
她的话。
而到了这屏玉县,向来对农作物就十分有研究的卢晋安没怀疑过她,只是不懂得如何辨认,所以再得了她教怎么认那野败的技巧后,也研究了出来,那东西果然是无用。
虽然稻谷种子培育上,现在进入了瓶颈期,但是对于原来的产量,如今一亩地能多出百来斤的收成,于大家的眼里也是香饽饽。
所以这灵州城和别处的老百姓们,也是不远千里,愿意跑到这屏玉县去购买种子。
除此之外,最为热销的莫过于他们嫁接的果树。
而且因有了第一波人去屏玉县赶集,大家人传人的,这灵州城和其他县城去往屏玉县的人也越来越多了。
因要路过石马县,所以石马县见屏玉县那边往紫萝山脉里修大道,也是搓拳磨掌,开始在大金轮山脉这边修路。
不过石马县的财力和人力,如今是远远比不得那屏玉县的,所以才出了一点点雏形出来,走的还是原来大家在山里留下的痕迹。
但等到了紫萝山脉这边,走了个两三日,就见着前面是正儿八经的碎石子道路了,且路途平坦,再不似此前那般坑坑洼洼。
且为了阻止行人钻入老林子里出现什么生命危险,或是引来了凶悍野兽,还用藤条绑着木头做了栅栏。
而且每隔个百来米,就有用各种山民的文字和汉字标注着,不可翻阅栅栏,进入林子里,不然一切后果自负的词条。
又或者,说这一条路是得到了紫萝山鬼的允许,但余下的地方就是不能踏入的禁地,那都是神灵的地盘,不可冒犯。
这话可比前面那一句有用多了。
因为更多的人,信奉着神灵的存在。
周梨本来以为这操作已经十分前卫了,哪里晓得后来还发现了路上设置了茅厕和垃圾大框……这就更夸张了。
至于沿路每隔一段路,就设给大家休息的竹亭,便显得稀松平常了不少。
她们在这里歇息的时候,还有从屏玉县那边买果苗准备回去的人在此歇息,见她两个女人骑着高头大马,便晓得是吃公家饭的人,也是露出羡慕来。
那胆子大的一个妇人,便上前问周梨:"这位姑娘,你是在屏玉县十二属做事情的么?"
她这样问也是有道理的,毕竟不管是灵州城
还是其他县,除了这屏玉县之外,好像暂时没有女子能吃公家饭。
周梨原本也是要问他们是哪一个县里来的?怎么都是些女人和孩子?不见男人。见她先问起,也是笑着答道: “正是,我乃金商馆,你们怎么都没有一个男子同行?”
这话音刚落,原本一个坐在最角落里,皮肤稍微有些黝黑的妇人就站起身来,一脸得意地说道:“我们金果县的女人也不差,男人能做的我们也能做。而且男人们,如今也被屏玉县雇去做了个工,他们不得空,我们女人也能当起家来。"
她想是因为见到周梨和蔼又好说话,于是便从后面挤了出来,一面打量着周梨拴在一旁草棚下的骏马: "这位妹子,我看你这样威风,想来也是做个小官的,那我问你,你们那屏玉县现在又说贴什么告示,要招女子进去做官?以后还要安排到我们县和其他县?这是真话?"
灵州城虽是多年的州府城池了,但到底是垂老年迈,如今紫萝山脉的路途修通了,那么新生的屏玉县自然是要为灵州中心腹地,以后各县城的发展,当然是要听从这屏玉县的安排了。
只是周梨断然没有想到,她走之前,这事情还只得了一个雏形来,自己才去了丰州这几个月,他们就已经开始实施落实,可见这表哥的执行能力还是很强的。
当即便笑道: “正是如此。”又见着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一脸欲欲跃试的表情,也是猜了个七八分, "怎么,你是要参加人才选拔么?我们金商馆和神农属都欢迎您。"
女人一愣,完全没有想到周梨会问她,还用了一个敬语,一时竟然是有些羞涩起来,嗓门也小了几分,"不是,是我小姑子,我公爹在的时候,会读书,教她认识了不少字,她也争气,比我男人学得像样子,还会算账,算得可好了,所以我想替她问一问。"
若是真如此,自己这一趟回去,就是借车借马,也要送她来屏玉县试一试,万一她真是命中带了这好星宿,是个做女官的命,那往后也不必像是自己这样靠下苦力吃饭。
周梨见她一脸的憨厚,十分卖力地夸赞着她的小姑子,想着是个心善之人,便道: “好,那你叫她来屏玉县,到时候只管登记报名考核,若是分数达到了,十二属里也是有她一席之位的。"
妇人一听,好生激动,脸上的笑容添了几分,好似她那
小姑子已经吃上了公家饭,开始拉着其他的妇人说她小姑子是怎么的好怎么的聪明。
众人只有羡慕的份,有个小女娃见她一个个炫耀,不服气地冲大家掐腰道: “我将来也会很有出息,我已经在开始学认字了,以后也要做周梨。"
“噗!”周梨听得这小女娃的话,吓着刚咬进嘴里的芒果就喷了出来。一旁的殷十三娘忙给她递了手绢过去,也是忍不住偷偷笑。周梨不知道,什么时候她的名字还成了个形容词?
偏大家一个个都不觉得这孩子说胡话,尤其是她母亲,还摸着她的头夸赞,“我叫闺女好有志向,以后一定能成为周梨的。"
作为话题中心的周梨就很懵。
她人这段时间都不在灵州了,怎么灵州到处是她的传说?与这帮人分别后,走了半日,便遇着小狮子带人沿途检查垃圾筐和茅房清洁度的队伍。
他是把这清洁卫生作为了自己的毕生事业来看待,如今不但是落实到县下各处的村寨,还在寨子里挑选了卫生长来做监督人,像是紫罗山脉以及各村庄间修起来的路,他都雇了不少人来负责这些路段的清洁。
全州当初瘟疫爆发,一是没来得及掩埋尸体,而来是地龙翻身后,水源被污染,所以这他一得闲就到处找人写宣传,说那瘟疫和很多病症发生的前提条件都是环境肮脏所造成的。
这屏玉县和灵州城里,本来就居住着不少从磐州全州侥幸逃命来的老百姓,他们最是知道这瘟疫的恐怖程度。
所以小狮子的宣传,对他们起到了恐吓,恐吓的结果就是他们格外介意环境的干净程度,比任何地方来的人都要积极对待此事。
因此这清扫路段的人员,多是两地之人。
但是介于这种远途路,并不需要他们天天打扫,一个月打扫两次便行,而且十人为一组,各自配了车马,负责其中某一段。
昨日才是本月第二次路段打扫结束,他是特意来做检查的,不过关不合格的,是要被扣月钱。
虽然扣得不多,但这扣月钱的事情于屏玉县来说,还是鲜少,于是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不怎么中听的外号,叫做黑狮子,谐音黑心子。
但多是调侃为主,毕竟小狮子为老百姓们做的贡献,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。
这会儿周梨遇到他的
时候,还有那路途的人喊他黑狮子。
周梨听到的时候,疑惑不已,打量着他看着也不黑啊。
所以等人一走,便迫不及待地问:“人家怎么喊你做黑狮子?”
小狮子便掐着他那根本就胖得看不见的腰,然后拿来做一件光荣的事情,以那得意的表情和周梨十三娘二人解释着他这外号产生的原委。
听得殷十三娘频频叹气,私下里和周梨说: “早前说他不好好读书做学问,总喜欢去那些楼里和姑娘们玩耍,我就晓得他不是个正经人,你看这做正经人的,哪个会拿这事儿来炫耀?掩都掩不急呢!"
小狮子却不知道殷十三娘和周梨交头接耳,是在说自己的不是,还一脸兴高采烈地和她炫耀着这段时间净城司的大功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