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扯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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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既然是青鼠部进犯,戚竹音击退他们便可,无须再出兵深入。”太后火气已经平了,她斟酌着,说,“哀家知道边陲苦寒,跟边沙人的仗定然要打,但不是现在,就如元辅所言,马上就要春耕了,该以天下百姓为重。去年厥西也并非全境丰收,阒都粮仓尚且没有填满,朝廷哪有闲余的粮食舍给启东打仗?此事要跟戚竹音好好讲,她旁佐五郡政务,朝廷的苦衷,她早该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明理堂静了片刻,门口的帘子都掖得紧,片风不漏。因为戚竹音出兵的事情,堂内气氛凝重。

    实际上戚竹音要打青鼠部,孔湫和岑愈的赞同的,但他们此刻正在和世家打擂台,捏着户部的是潘蔺,潘蔺正被薛修卓咬得紧,自顾不暇哪还能共商启东军饷的事情?况且正因为潘氏首当其冲,潘祥杰也不敢让儿子在这个关头跟内走得太近。

    潘祥杰做惯了墙头草,就是靠着这份随风摇摆的能力才活到今天。他不想得罪薛修卓,也不想得罪太后。阒都的胜负一日未分,他就不肯让潘氏轻易跟着谁走。以前他跟着花思谦和魏怀古,可这俩人都拿他当过替罪羊,他存了戒心,对这三方谁都不信。

    岑愈轻叹口气,他如今在明理堂甚少发言。余小再离都时带着他给沈泽川的信,可是沈泽川没有回复,他便明白了沈泽川的意思。一年前大家在他家中吃酒,他还记得沈泽川和萧驰野的风采,现在觉得可惜。

    岑愈把目光挪向李剑霆,李剑霆在侧旁端坐,正盯着自己跟前的茶水,仿佛没有听见堂内议论。待到散会后,岑愈跟孔湫徒步走在扫尽积雪的长道上。

    两侧宫檐低垂,压得道路昏暗。前头的太监持着灯笼,岑愈行走间衣袂翻动,风吹散了他蓄的短须,他抬手捋了捋。

    孔湫说:“今日这般大的事情,你适才怎的一言不发?”

    岑愈抬起眸,说:“太后心意已决,说与不说都是这个结果。”

    等两个人走出宫门,天色已经暗了。岑愈没上马车,而是自己提了灯笼,和孔湫踩着积雪,走在平道上。

    “寻益今日心事重重,”孔湫端详着他,“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想去年今日,”岑愈说,“那会儿同知与侯爷尚在阒都……”

    如果天琛帝没有遇刺身亡,兴许今日沈泽川和萧驰野还在阒都。岑愈素来惜才,曾经想过沈泽川入仕,可到底天不遂人愿,沈卫那罪名太沉了。

    孔湫也长叹一声,又想起了海良宜。

    “若是天琛帝有储君半分心性,你我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?我近来越发感觉力不从心,好些事情,是真的回天乏术。如今大帅打青鼠部,他们不肯,怕的是军粮牵扯到城田地,可我离北战事吃紧,连离北王萧方旭都打没了,边沙的实力早已不容小觑。”岑愈得清楚,但得清楚没有用处,单凭他的口舌之利,也解决不了如今阒都的矛盾,想要世家舍弃现有的利益难于登天。

    他们俩人走了没多远,就见前方竹伞独立,杵着个人在等候。岑愈和孔湫交换眼神,向前方的薛修卓。

    薛修卓官袍簇,没穿袄子,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这里,像是激流间的浮叶,衣袖被风推得摇摆。他收了伞,朝岑愈和孔湫行礼。

    孔湫说:“你站在这里,可是有事?”

    薛修卓抬起身,浮雪零星地飘过,他说:“下官在此等候两位老师,是为了详谈丹城田地及税务一事。”

    岑愈微微皱起眉,说:“朝堂事,朝堂了,没有私下议论的道理。这案子尤其要避嫌,让旁人见着了,难免起些流言蜚语。你且回去吧,待到明日早朝后,咱们在内办差院里谈。”

    “若非事出紧急,下官自然不敢叨扰两位老师。”薛修卓面不改色,“月初太后拟旨,要户部要员随行查案,潘蔺指派了掌管河州及厥西盐税要务的梁漼山。”

    梁漼山这个人孔湫和岑愈都知道,他在官沟坍塌时由萧驰野保举,受天琛帝钦点为稽查魏怀古军粮案的户部官员,打理财务税赋很有才能,去年跟江\\青山在厥西理清了十三城的陈年旧账,到河州还管过一阵子漕运。

    颜何如对沈泽川说现在的水路生意不好走,他们颜氏往厥西跑的货都被查得严,就是梁漼山的缘故。这个人做事圆滑,却不油滑,待在他的职位上,每日经手的税银成千上万,颜何如想走他的后门,却被他棉花似的弹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梁漼山此刻已经归都,明早就会入宫觐见,”薛修卓把伞抱好,“但他此行九死一生,一定要在今夜见一见两位老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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