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第28章(2/2)
大概是晚上没有吃饭的缘故,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痉挛的抽痛,谢辞抬了抬眼,习以为常地从旁边的保鲜柜里抽出了
一支营养液倒入口中,然后将瓶子丢进了垃圾桶。
垃圾桶内传来许多瓶子相互碰撞到一起的哗啦声,然后很快又安静下来。
这栋别墅就像是一个能将人吞噬的怪物。死寂而又空荡。只要有一点声音,就会幽幽地响彻整栋大楼。
原本滴着水的发丝这会儿已经干透了,谢辞收好光脑躺到了床上,他关掉床头的小夜灯,然后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。
待到数了六万五千只羊以后,天终于亮了。又是新的一天。
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三天,谢辞的脸色因为失眠愈加苍白,就连布劳都发现了他的憔悴,问他是不是做新游戏压力太大了,要不要放几天假。
谢辞阴阳怪气了他几句,才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不过当他晚上下班,刚要起身眼前却骤然一黑,直接跌回了办公椅后,谢辞终于意识到了,这样下去是不行的。
——以他目前的状态,一定会影响到新游戏的推进。
失眠而已,对症下药就好。至于助眠的方法,谢辞也很熟悉,毕竟在上一世时,他就已经这样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。
是夜,特林酒吧内依旧是熟悉的嘈杂。音乐声震耳欲聋,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,凝滞出了一种暖昧而潮湿的氛围。
谢辞要了一间包厢,屈指点了几杯度数高的混酒让服务员送到了包厢内,就转身上了楼。他忘记了注射抑制剂,身上散发出的浅淡的信息素一路上勾到了不少雌虫。有的虫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起来,在谢辞路过的时候直接伸手拦住了他:
“嘿,漂亮的小雄虫,我请你喝酒怎么样?”
谢辞头疼得厉害,不想和他纠缠,扶着额头抬眼冷冷道:“滚开!”
他的眼神锋锐而冰冷,看向雌虫的视线就像是在看一团死物,完全没有对生命的敬畏。雌虫居然真的被吓住,迟疑了一下,还是侧身让开了路。
谢辞径直往前走,隐约还能听到身后其他虫对那只雌虫的嘲笑:“不是吧,你居然会被那只漂亮的雄虫吓到?不会只是舍不得惹人家生气吧……"
酒吧的二楼要安静许多,走廊也没什么虫在。
谢辞等服务员把酒送上来后,就反锁了包厢的门,他仰头灌了几杯酒,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>这是他以前失眠时常用的一招,效果通常还不错,能一醉到天亮。
第二天醒来后,谢辞捂着有些抽痛的额角去卫生间洗了把脸,才终于算是清醒过来。他离开酒吧,先是回到别墅洗了个澡,才转道去了办公楼。——刚好到上班时间。
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去了,谢辞白天上班,晚上去酒吧睡觉,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但他的情绪似乎已经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笼罩了起来,喜怒哀乐渐渐远去,唯有厌烦与麻木在心头堆积,等待着哪天像火山喷涌一样彻底爆发。
而另一头,远在边境战场的莱安紧赶慢赶,才终于提前完成了这次的任务,准备立即返回首都星。
他从离开以后,脑子里总是克制不住的想起谢辞,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,有没有受伤生病,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不得不拨打他留下的贝迪尔的通讯。
莱安从没有如此牵挂过什么,于是思念的情绪在心头汹涌时,他总忍不住想,他此刻本应该在雄虫的身边,而不是连通讯都明令禁止的边境战场上。
压缩休息时间完成任务是莱安提前返回首都星的唯一途径。
在完成任务的第一时间,他就提交了返航申请。
莱安离开时和谢辞说自己一个月后回去,而现在实际上才过了二十天,他在边境战场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。
大概是体谅莱安刚结婚没多久就离开雄虫的心情,他提交的申请很快被通过。
军部的星舰还需要等虫齐了才会一道返回,莱安没有和其他军雌一起,而是自己买了去首都星最近的一趟星舰票。
即便频繁进行空间跃迁,这里离首都星也有二十多个星时的航程,在半途还会上来不少从别的星球去首都星的雌虫。
莱安中午到用餐区取餐时,突然听到身后有虫在喊他的名字。他转头看去,发现是一只穿着休闲西装的灰发雌虫。
灰发雌虫看着他,表情有些犹疑,走近了之后,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:“您是……莱安少将吗?"
莱安不认识他,点了点头,疑惑道:“您是?”
灰发雌虫没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下意识看了眼周围:“谢辞阁下不能坐星舰的吧?把他带上来没问题吗?"
莱安闻言,终于拧起了眉头。
他极有压
迫力的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雌虫:“你认识我雄主?”语气里甚至下意识地宣誓了主权。
灰发雌虫没在意他的略微敌视的态度,笑了一下才解释道:“别误会,少将,我只是谢辞阁下的医生,并不会和您去抢夺雄虫的宠爱。"
莱安这才松懈了态度,白皙的脸颊被他调侃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:“您误会了。我这次是去边境战场,并不是带上雄主去旅游的。"
加西亚闻言轻轻一怔,蹙眉追问道:"你们结婚才两个多月吧?军部怎么会让你去边境战场?"莱安有点尴尬,不是很想对着一只陌生虫剖析自己内心的起伏。
加西亚却是扫视了他一眼,露出了一个莱安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。像是焦急,又像是懊悔。
“倒是我想当然了,还以为你们会很合适的……”加西亚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,他大概以为莱安听不到,却没想到话音刚落,雌虫就骤然间转头看向他。
不知道为什么,莱安有些不安。
就像有什么他预料之外,却又糟糕至极的事情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,而他却还一无所知。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:“阁下……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加西亚医生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儿,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,道:“你跟我来。”
没有虫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。
只有零星几只路过加西亚房间的雌虫,在那只金发雌虫推门而出时,注意到了他难看到可怕的脸色。
莱安从前做的决定从不后悔,遇到谢辞之后却好像一直在后悔。
以前他后悔初见时用了谎言作为开局,现在他又开始后悔自己把雄虫丢下过两次,一次在奥斯尔,一次在首都星。
他魂不守舍地往外走,路上不小心被撞的雌虫骂骂咧咧地转过头来,看到他那可怕的神情后,又小心翼翼地转了回去。
莱安没注意这些,只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加西亚和他说的那句话。他说:从你们结婚起,你就成了他的锚点。什么是锚点?是定位、是归属、是岌岌可危的救命稻草。
莱安不知道自己之于雄虫的意义,不代表雄虫自己也没感受到。但他却只是清醒的、理智的,放走了自己的锚点。
莱安想起离开前,雄虫站在楼梯上看他,酝
酿了许久,也只是吐出了五个字:"不走行不行?"
这是不是雄虫在向他求救呢?
他却只给他留下了一句“我得走了”,然后就真的离开。
莱安想象不出,谢辞轻嘲着说那句“随你”时到底在想什么,也不知道他在窗边看着自己坐悬浮车离开时,有没有后悔过曾经为了救他,答应了结婚。
他抬手按住了胸口沸腾而灼热的情绪,只觉喉咙发紧,喘不上气来。
莱安浑浑噩噩地捱到了星舰到达首都星,门一开就冲进了雨幕。首都星又在下雨了,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他离开的那一天。只是那时候是清晨,而现在是傍晚。
莱安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别墅,却没有在里面找到雄虫的身影。
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怔怔地站在原地,过了好一会儿,才像是想起了什么,打开了光脑发消息。湿漉漉的雨滴实在太冷,将他的脸冻得苍白,连指尖都在轻微地发颤。
等到莱安终于收到回信,得知了雄虫的位置赶到酒吧时,已经到了凌晨。
雌虫推开包厢的房门,满身寒凉的雨气,那一头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,雨滴顺着发梢划过眼尾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他抬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雄虫,只觉得心脏处一直空落落的地方终于被填上了东西。
桌子的空酒瓶凌乱而随意地堆在一起,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迟疑地传入耳中。闪烁的霓虹打在雄虫的侧脸上,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虚幻的,随时会消散的梦。
黑发雄虫似是听到了动静,眼神迷蒙的瞧了过来。他看到了推门进来的金发雌虫,于是勾唇笑了笑。
像一朵糜烂的、快要枯萎的花。